光线在照片上投了层浅影,他指腹轻压过男孩紧绷的唇角。
与老照片上开怀大笑的小男孩,找不到半分相像。
巷口的风卷起几片落叶,擦过他裤脚,打断了那点飘远的思绪。他收起照片,一个人继续往更深的夜色里走。
另一边,将手语老师送回家后的凌默,刚坐进车里,手机响了。
他立刻接通,迟砚的声音切进来,只有一句:“时钦的位置。”
到赵萍家前,凌默就确认过时钦的位置,迟砚下午直接放任不管,此刻突然问起,显然挺急。他及时回:“在安城下面的安顺县,具体在一栋建筑楼里,得再确认。”
“嗯,去找到他。”
凌默以为是去接人,刚想问不配合怎么处理,总不能真把时钦强行掳回北城。哪知迟砚接下来的交代出乎他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符合迟砚的做派。
就是自己好好一正经司机兼保镖,又得跟着干点见不得光的事儿了。
“有情况随时发我。”
看在丰厚的报酬上,凌默爽快应下:“没问题,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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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窜到安顺县的时钦,正窝在招待所一间逼仄的小房间里,从外套内袋掏出个布包,一打开,金灿灿的首饰差点晃瞎他眼。
多亏某人送的劳力士点醒了他,黄金这玩意儿才是真硬通货,还倒卖个屁的电子产品?
他把金首饰美滋滋地挨个儿数过,连颗颗圆润的转运珠都没放过。捏起一颗转了转,学着老辈人那样用牙咬了一口尝尝软硬,不错不错,没掺假。
欣赏够了,时钦小心揣好黄金,只拿出一颗转运珠下楼,直奔踩好点的金银加工回收店,换了小五百块钱,够花一阵子了。
生怕遭贼惦记,一回招待所,他就翻出带补丁的旧衣服换上。以前被偷过钱,他长了记性,几百现金按老规矩,鞋里各塞二百,零碎的塞裤兜,就算被偷也不至于心疼太久。
他早混出经验了,穿得越穷酸,越没人把他当回事儿。
时钦晚上没亏待自己,下馆子都有了底气,在招待所前头一家馆子里打包了份青椒肉丝盖饭,还配了瓶汽水。这会儿饱饱的,躺木板床上,满足得连动都不想动。
饱足感裹着奔波一天的疲惫涌上来,他眼皮渐渐发沉,思绪开始飘忽。心想这招待所四十块钱一天还是贵,不用登记就能住,终归不安全,明天就得挪窝。不如往偏点的村子走,找个好心的村民,给点钱求收留,先混到过完年再说……
反正自己有这么多黄金呢……
小房间密不透风,飘着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时钦迷迷糊糊热醒了,胡乱把外套脱下,囫囵团紧在怀里抱住,鼻尖哼唧着蹭了蹭布料,没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许是太累,梦境将他拽回了高中时期,那个时蓉给他买在高中附近,只有他和保姆生活的房子里。
摇滚乐震得地板都颤,满屋子搅着喝酒划拳的喧嚷。
“来,快喝一口!”时钦挨着周焕劝酒,把酒瓶往他嘴边送。
“钦哥,”周焕往后躲了躲,“我还没成年呢,我哥不让我喝酒。你也没成年,少喝点。”
“操,我不算你哥?”时钦舌头早飘得没根儿,一伸手就勾住周焕的脖子瞎吹,“没成年怎么了?我他妈都开过荤了,喝点酒算个屁?知道开荤什么意思不?小处。男,下回教你点不一样的。”
周焕脸一红,手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尴尬地挠着头。
一旁的沈维见状,赶紧过来拉开周焕,又给边上的许聪使眼色。许聪立马心领神会,拉着周焕往游戏机那边走:“来,玩两把去,别理他喝多了瞎逼逼。”
沈维在时钦身边坐下,脸色不好看:“你老带上周焕干什么?存心的是吧?等他哥又来发疯,你他妈受得了?还让他喝酒,快叫他回去,别没事找事。”
“他能让我受不了?”时钦关了音乐,抓起酒瓶站起来,跌跌撞撞挪到沙发边,又把周焕勾回怀里,瓶口往他嘴上抵,“周焕你给我喝!以后我罩你,想不想我当你哥?”
沈维劝不住,给时钦一白眼,敲门声“砰砰砰”响起,他干脆过去开了门。
门外,周砚一眼看见酒瓶正往周焕嘴边怼,边上人还在起哄。他大步冲过去,一把夺过酒瓶,当着时钦的面“砰”地砸在地上。
时钦当场懵了,看了眼溅在自己身上的碎玻璃渣愣了几秒,认清来人后破口就骂:“周砚你他妈有病吧?敢砸老子的场?”
周焕吓得起身拦在周砚面前:“哥,你怎么来了?”
周砚将弟弟拨到身后,眼神沉沉地盯着时钦。
“时钦,你还算是个人吗?真觉得我不敢弄你是不是?”
时钦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全是冷汗,搞不懂怎么偏偏梦到闷葫芦那副瘆人的鬼样子。梦里那双冷眼,凶巴巴的,看得他心头发紧,涌起股不安,他攥着床单喘了两口气,又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视线往下一扫——外套呢?
低头一找,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地上了。他慌忙捞起来,摸到空荡荡的内袋时,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