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穆辞川的剑忽然停了。他腰间一紧,迈不出步,回头一看,见崔疑正拉着他的衣摆,就像拉着一条暴怒的恶狗。
“放手!”穆辞川的声音也几乎像是狗在咆哮。
“诶呀……”沈绣连退了几步,用衣袖沾去颧骨上的血丝,道,“阁下难道不肯伏罪?”
穆辞川没有看他,他还是瞪着崔疑,一字字地道:“我没有罪。你也没有。”
崔疑轻轻地笑道:“有没有罪,到了刑部问几句便知,还是不要在这里惹事……”
“没罪就是没罪,用不着别人问!”穆辞川盯着崔疑的眼睛,那双晦暗的灰色瞳孔好像已经被他看了个透。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学剑。”
崔疑的声音已极轻:“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死。”穆辞川说,“就算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我也要死得痛快、磊落一点。”
死在别人的剑下,总比死在刑部大牢里痛快得多。
他又说了一遍:“放手。”
崔疑愣住了。
这些年里,他是不是也已经发现,只靠说几句话,永远也换不来族人的清白?
他是不是也常希望死得痛快、活得磊落一点?
他松开了手。
刚一松手,穆辞川的人便像猎犬一样挣出,挥剑劈向沈绣。剑音铮鸣,力破万钧。
这一剑几乎没有破绽。若放在以往,恐怕就连祝轻尘也抵挡不住。
可此刻祝轻尘已迎上来,一对细剑已经出鞘,以柔胜刚。
他也拼劲了全力。他也有人要救。
救人的第一步,通常都是杀人。
沈绣大声道:“请掌门拿下这对逆贼,不论生死!”
不论生死的意思,往往都指要死的。他们两人的剑势都已收不住,两人之间,必定要有人死。
剑都到了对方的脖颈。祝轻尘的剑锋忽然一弯,竟卷住了穆辞川的喉咙。
看来今日死的应是穆辞川。
天还没有亮透,月亮挂在穆辞川对面的松稍上,发着淡蓝色的光。
穆辞川看到那光忽然一暗!然后就有一片玄黑的身影,出现在祝轻尘身后,就像是月亮的影子。
祝轻尘忽然不动了。穆辞川也不动了,不是愣住,而是已经变得不能动。
寒风吹过,拂起那个黑影子头上的乌纱,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那是张女人的脸,皮肤、头发、眉毛、嘴唇,全是月亮一样的霜白,只有双眼闪烁着月光般的淡蓝色。
月出……
那是穆月出!
穆辞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声叫道:“阿姊!”
穆月出看了他一眼,只一眼,然后她就收回了目光,在祝轻尘耳边淡淡地说:“我与小鹭,都未曾怨恨过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