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轻尘虽已不能动,听了这句话,眼角还是颤抖了起来。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月光又一晃,穆月出已经不见了。
她只来了一瞬,她的手里也没有剑,可就在这一瞬之间,她已经出手点住了祝轻尘与穆辞川两人浑身上下一百四十四道穴位。
寰丘上一下子变得很静,可以听见松林间群鸟出巢,“扑簌簌”一阵响。
月出惊山鸟。
其他人虽没有被点穴,却也都吓得不敢乱动。唯有崔疑似乎很想动,可惜双腿不能听使唤。
刺驾的嫌犯已被制服,沈绣没了理由继续下手。他面色阴沉,召来几名禁卫道:“将他们扛回刑部大狱,我亲自审问。”
刑部原本没有狱。
是十二年前,尚书令裴矫涉嫌毒杀太子,雍京城上下衙门无一个敢审,最后由太后娘娘下达懿旨,将他送入刑部,最终得以定罪。
就是从那时起,刑部成了太后罗织罪名的人间地府,而后逐渐也建起一座监狱。
这座狱其实并不大,墙壁由厚厚的青砖垒成,狱内占地仅十尺见方,高却足有四五丈,以至于房顶虽开有小窗,光线却已透不进屋内。因此,监狱中央的木桌上,还另外摆着一盏小灯。
猩红的灯。
穆辞川和崔疑就被分别吊在这盏小灯的两侧,面对面地吊着,脸上都映着红色的灯光。
崔疑看着穆辞川,忽然问:“你害怕?”
穆辞川一直在想阿姊,此刻终于回过神来,哑声道:“我怕什么。”
崔疑道:“我记得你怕黑。”
穆辞川并不怕黑,他只是怕天黑的时候,世上会只剩下他一个人。他道:“我从小在大理狱长大,来这里跟回家没什么两样。”
崔疑忍不住笑了起来。
“子慎,我最佩服你的便是这一点。”牢门忽然被推开,沈绣快步走进来。他已换下冕服,穿着碧蓝的锦衣,看起来形色匆忙,好像急着去做一件大事。
他一边整理额头上的碎发,一边道:“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笑得出来。”
鹭娘跟着他走进监狱,关上门。
崔疑看看沈绣,又看看鹭娘,道:“多笑一笑,总比哭丧个脸更好办事。”
“这件事的确很好办。”沈绣也笑了,他理好头发,从衣袖里掏出一卷写满了字的纸,放到桌上,道,“请把这个签了吧。”
“这是什么?”
“承认刺驾的罪状。”沈绣道,“我已代为拟好,只要签上名字,这桩案子便可以办结了。”
崔疑挑眉道:“签了之后,会怎么样?”
“谋危社稷,当然是立斩不饶。”
崔疑就笑得更愉快了:“既然签也是死,不签也是死,我为什么还要签字?”
“谁说要你签字?”沈绣这才看了他一眼,眼神竟好像非常奇怪,“就算你要签,谁又会信一个残废要当着文物百官的面刺杀天子?”
然后他把那张纸拾起来,拿到穆辞川面前,盯着他,冷声道:“阁下若肯认罪,我便放过子慎,如何?”
越过他的肩膀,穆辞川看到崔疑的神色在那一刻变得乱了,乱得好像阴风下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