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逼宫天子,本就要死的!”崔疑的目光中已带着点愠怒,“你将寰丘上的罪名也赖在他头上,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活命吗?”
“踩着别人的声名活命,比死还不如!”穆辞川看着那双灰茫茫的眼睛,心里也翻涌起怒气,他用力挣脱崔疑的手,挣得铁链哗啷啷直响,冲着沈绣喊道,“卫将军没有弑君!”
太后果然道:“不是他,难道是你么?”
“我……!”穆辞川说不下去了。
卫子湛的神色好像也有些微微的动容,他犹豫片刻,竟也开口道:“不是他。”
轿子里又传出一声叹息。
太后缓缓地道:“沈郎,依你看,他们两个谁才是凶手?”
沈绣沉默片刻,道:“臣分不出。”
对于争着求死的人,他一向没有什么办法。
太后似乎微笑着道:“予倒是想到一个法子,或许有助捉出真凶。”
沈绣道:“请陛下明示。”
“你那位幕僚说的有理。白婴先生上通天道,于皇儿的托生莲花中布有神术,非凡夫俗子可以破坏。”太后道,“如今皇儿殒命,噩耗必然上达天听。天神想必会为我大雍子民做主。”
“陛下的意思是……”
太后慢慢地说:“请这两个孩子决战一场,直到决出生死为止。天意想必自会保佑清白者。”
她一语毕,好像连沈绣也愣了愣。他犹豫了半晌才问到:“战死的那人,就是凶手?”
太后道:“想来应如此。”
沈绣忍不住接着问:“那活下来的那个呢?”
太后轻声笑道:“活下来的,是为皇儿复仇,死罪全免。”
这是个很荒唐的主意。
可太后娘娘却恐怕并不是个荒唐的人。
如果穆辞川真的与卫子湛死战一场,如果他们中确实有一个人死了,活下去的那个就真的能被放过吗?
还是会被拖进更深的漩涡?
就在这时,穆辞川听见卫子湛淡淡地说:“我接战。”
“卫将军,”穆辞川惊诧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答应?你没有刺杀天子,我们都亲眼看见了!”
卫子湛也望着他,目光凉得像山中的泉水。他淡淡地道:“你也是要死的人。临死之前,你不想用你的剑打一场?”
穆辞川有些哽住了。他用剑已有十二年,出剑有时是为了杀人,有时是为了救人,可也有的时候,不过是为了想和一位敌手分个上下。
卫子湛很配得上当他的对手。
这个年轻的、清冷的将军,胸膛里是不是也流血一团炽热的血?他临死前,是不是也很想和人分个上下?
是不是比起刑部的屠刀,他更想死在穆辞川的剑下?
穆辞川回头看了看崔疑。
崔疑竟然在笑。他从鹭娘手中要过钥匙,解开了穆辞川手脚上的铁锁,就像解开一条猎狗颈上的项圈。
然后他对穆辞川笑着说:“你就算不想听我的话,也该满足卫将军的遗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