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武的脸"腾"地红透,比灯笼还要亮。他想解释,却看见百里霜眼底的促狭——她分明是在逗他。记忆里那个总爱抢他糖葫芦的小丫头,如今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鬓边的碎发垂在锁骨处,月光洒在上面,像镀了层碎银。
"我。。。我是刚想谢她。"他挠着头,钱袋里的碎银子又开始响,"你怎么会在这里?百里伯父不是说你在武康学琴吗?"
百里霜突然踮起脚,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本想给你个惊喜,谁知某位小王爷竟然出现在夜市里,真是稀奇啊。"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喏,给你的。"
是糖蒸酥酪,上面撒着碎杏仁。唐凌武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化开——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当年百里霜总嫌王府的厨子做得太腻,非要自己在厨房里捣鼓,结果把糖罐打翻,被她娘追着打了半个院子。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他含着酥酪,说话含糊不清。
"猜的。"百里霜转身朝糖画摊走去,水蓝色的裙摆扫过地上的灯影,"小时候抢你糖葫芦,你总说不如这个甜。"
唐凌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发辫在灯笼下晃。忽然想起十岁那年,百里霜把他拉到将军山的桃林里,说要给他看样宝贝。她从怀里掏出只受伤的小鹰,翅膀上还淌着血,两人用手帕给小鹰包扎时,她突然说:"凌武哥,等我爹教我学会了枪法,就跟你一起守西门关。"那时她的鼻尖沾着桃花瓣,眼神亮得像星子。
"在想什么?"百里霜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她手里举着个糖画的小兔子,正递到他嘴边,"尝尝?王师傅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
唐凌武咬了一小口,糖衣在齿间裂开,甜得有些发齁。他看见百里霜的耳坠是珍珠的,在灯下泛着柔光,突然想起刚才玄衣姑娘的鲨鱼皮刀鞘——这两个姑娘,真是截然不同。
"刚才那位姐姐,"百里霜舔了舔唇角的糖渣,"看她的身手,像是江湖中的人。"
唐凌武心里一动:"你也看出来了?"
"我爹书房里有江湖百业图,"百里霜的指尖划过糖画兔子的耳朵,"她这种银线云纹书上有,只是。。。从没见到过。"她忽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听说北域最近在边境大调兵,你爹是不是压力很大?"
唐凌武握着糖画的手指紧了紧。他没想到百里霜会突然说起这个,看着她澄澈的眼睛,突然明白她不是只会抢糖葫芦的小丫头了。护国大将军的女儿,耳濡目染的都是军机要务。
"有我爹在,没事的。"他尽量让语气轻松些,却想起昨夜父亲对着军报叹气,烛火在他鬓角的白发上跳动。
百里霜没再追问,转身指着套圈摊:"走,看我给你套个最大的玉貔貅。"她的动作很利落,手腕一抖,竹圈就稳稳落在貔貅的脖子上,看得摊主首咂舌。
"厉害啊!"唐凌武接过貔貅,玉质温润,上面还带着百里霜的体温。
"那是,"她扬起下巴,像只得意的小孔雀,"我在武康学的可不只是弹琴。"
两人挤到猜灯谜的摊子前时,正赶上老板挂出最难的那盏灯。谜面是"铁马冰河入梦来",打一兵种。周围的人都在挠头,百里霜却拉着唐凌武的袖子笑:"这个我知道。"
她刚要开口,唐凌武却抢先道:"是哨兵!"老板愣了愣,笑着递过奖品——只绣着猛虎的荷包。
"你怎么也会?"百里霜挑眉。
"我爹常念这句诗。"唐凌武把荷包塞进她手里,"给你,比你的小兔子厉害。"
百里霜捏着荷包笑,指尖划过上面的虎纹:"凌武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说长大了要当将军,我就说要当你的哨兵,替你守住帐篷门口。"
唐凌武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夜市的喧嚣仿佛退远了,只剩下走马灯转动的吱呀声,和百里霜发间步摇的叮咚响。他看着她梨涡里盛着的灯影,突然觉得,刚才那个玄衣姑娘的身影,己经模糊了。
"公子,姑娘,要买朵花吗?"卖花女挎着篮子走过来,篮子里的晚香玉正散发着甜香。
百里霜刚要摆手,唐凌武却拿起两朵,别在她的发间:"很好看。"
她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比灯笼还要艳。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己经是西更天了。
"我该回去了。"唐凌武望着王府的方向,墙头上的角楼在夜色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
百里霜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塞到他手里:"这是我爹给的金疮药,你练武总受伤,记得用上。"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晚风,"凌武哥,天气冷,你要多保重。"
唐凌武握紧瓷瓶,冰凉的釉面下仿佛有她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