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师傅从藤箱底层翻出一卷泛黄的布帛，铺开在桌上。布帛上画着十八般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俱全，旁边还标注着每种兵器的特性与适用之人。
“你学了些拳脚功夫，这几天看着你也是有点火候了，却还没趁手的兵器。”师傅指着布帛，“这十八般兵器，各有各的路数，刀猛、剑灵、枪烈、棍沉，你挑一样合心意的，往后朝夕相处，得跟它处出默契来。”
潘汉文盯着布帛，手指轻轻划过那些兵器的图样。刀太沉，枪太长，斧钺太过刚猛，他总觉得隔着层什么。他想起师父说过，兵器是手臂的延伸，得合着自己的气脉才行。目光从大刀移到长枪，从短斧移到双钩，最后落在角落里——那里没有画兵器，只孤零零写着“铁扇”二字，旁边压着一本蓝布封皮的旧书，封面上写着“轻功要诀”。
“师父，我选这个。”潘汉文伸手拿起那本《轻功》，又指了指“铁扇”二字，“我想学制一把铁扇，再学这轻功。”
师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化为欣慰。他原以为潘汉文会选剑——少年人多爱剑的灵动，却没想到他选了铁扇与轻功，这两样看似轻巧，实则最考验心性与巧劲，正合风水师“藏锋守拙，灵动应变”的本分。
“好眼光。”师傅点点头，声音里带着赞许，“铁扇能攻能守，合则为盾，开则为刃，扇骨可点穴，扇面可御箭，最适合应变；轻功能进能退，观气需登高，遇险能脱身，缺一不可。”他拿起那本《轻功》，书页边缘己磨得发白，“这是我年轻时一位朋友所赠，他说‘天下功夫，唯快不破’，但快不是鲁莽，是看准了再动，跟看风水一个理。”
次日一早，师傅带着潘汉文去找里的老铁匠。铁匠铺在石桥边，红砖墙被炉火熏得发黑，门口挂着一排排打好的农具，铁犁闪着冷光，镰刀弯如新月。老铁匠正在捶打一块烧红的铁坯，锤头落下，火星溅在地上，像撒了把碎星。
“王师傅，麻烦您打件东西。”师傅递过一张草图，上面画着一把折扇，扇骨比寻常扇子粗些，扇面边缘嵌着细铁条，“扇骨用熟铁，要沉手，扇面蒙两层帆布，刷上桐油，能挡得住寻常刀剑。”
王铁匠眯眼打量草图，又看了看潘汉文：“这是给小徒弟打的？不像兵器，倒像个玩物。”
“能玩，也能用。”师傅微微一笑，“扇骨要刻上‘坎离’二字，坎为水，离为火，水火既济，刚柔相济。”
王铁匠虽不懂这些门道，却看得出师傅是懂行的，接过定金应下：“五天后来取，保准合心意。”
等待铁扇的日子，师傅没让潘汉文闲着。每天清晨，他带着潘汉文在后的竹林里练“静心功”——闭目站桩，听风声过竹叶的轻响，听远处溪水的流动，听林间虫鸣的方位。
“用扇子，先得用心。”师傅站在潘汉文对面，声音轻得像风，“闭着眼能听出三步外虫爬的动静，才算入门。不然扇子握在手里，也只是块废铁。”
潘汉文起初总走神，站不了一刻钟就浑身发僵。师傅不催，只在他身边静静站着，气息绵长如竹林的风。渐渐地，潘汉文能沉下心来，听出竹叶的簌簌声里藏着风的方向，溪水的哗哗声里辨得出深浅，甚至能闻出三步外一株野菊的清香。
五天后，铁扇打好了。王铁匠把扇子递过来时，潘汉文差点没接住——比看上去沉得多，扇骨乌黑发亮，刻着的“坎离”二字透着冷光，扇面是深灰色帆布，摸上去厚实挺括。
“试试。”师傅示意他展开。
潘汉文握住扇柄，轻轻一抖，“唰”的一声，扇面展开如盾，边缘的铁条闪着暗光；再一抖，扇面合拢，扇骨并拢如刃，握在手里长短合宜。
“好东西。”师傅拿起扇子，指尖划过扇骨，“熟铁淬了三遍火，沉而不笨，韧而不脆。现在教你怎么用它吃饭，也用它保命。”
教学从最基础的握扇开始。“虎口要空，掌心要虚，这样才能转得活。”师傅握着潘汉文的手调整姿势，“格挡时用扇骨，对准对方的手腕、兵器，借巧劲卸力，不是硬碰硬；攻击时用扇尖，点咽喉、戳肋下，快如蜻蜓点水，收招要快，不能留破绽。”
他拿起一根竹枝当剑，向潘汉文刺来：“来，用扇骨挡。”
潘汉文慌忙举起铁扇，“当”的一声，竹枝撞在扇骨上，震得他手腕发麻，扇子差点脱手。
“太僵。”师傅摇头，“你看溪水遇石，不是硬撞，是绕过去。用扇也要像水，顺着对方的力道走。”他再刺，这次潘汉文试着转动扇柄，让扇骨顺着竹枝的方向一滑，竹枝果然偏了开去。
“对了，这叫‘顺水推舟’。”师傅赞许道，“再试试用扇面。”他挥起竹枝横扫，潘汉文展开扇面一迎，竹枝打在帆布上，力道被卸去大半，他趁势一扇，扇面带着风扫向师傅的手腕，虽没碰到，却有了几分章法。
接下来的日子，竹林里总能听见“噼啪”的碰撞声。师傅用竹枝当兵器，时而刺，时而劈，时而扫，逼着潘汉文用铁扇应对。潘汉文起初总手忙脚乱，扇骨被竹枝抽得生疼，却咬着牙不吭声，心里憋着股劲。
师傅不光教他挡和攻，还教他“藏”。“遇强则藏，扇面合拢，藏在袖里，让人看不出你有兵器。”他示范着把铁扇拢在袖中，手垂在身侧，看上去就像个普通书生，“出手要快，扇开即攻，攻完即收，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傍晚时分，师徒俩会去边的小溪练习轻功。《轻功》书上说，轻功的根基在“提气”，气沉丹田，再由脚生劲，如猫踏雪地，悄无声息。
“先从踩石子开始。”师傅指着溪中露出水面的一排鹅卵石，“踩着石子过溪，脚不能湿，每步落石要轻，像羽毛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