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自与慕容舜华最后的交锋后,她便彻底沉寂了下去,形同槁木,心如死灰,此次南巡甚至主动称病避宠,主动退出了这场无声的角逐。
盘算下来,竟只剩下我了。
有资历,有能力,有陛下这些年积累下的信任与倚重,在这风云变幻后,成了别无选择的、最合适的人选。
南巡因孝贤皇后的离世戛然而止,回銮的队伍,气氛比南下时沉重了百倍。
盛望舒生前用惯的贴身侍女,依制都被送到了京郊的行宫,为先皇后守灵,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意味着她们从此远离了宫廷的权力中心。
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体面的放逐。
让我没想到的是,卫秋棠私下来求见了。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哀戚,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跪在我面前,声音清晰而平静:“贵妃娘娘,奴婢不想去行宫为先皇后守灵。奴婢想留在宫里,继续侍奉。”
我看着她,想起盛望舒临终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将卫秋棠托付给我时的眼神。
“她像我,又不像我……定要护她周全……”
我心中第一个念头是拒绝。
远离毓金宫这个是非之地,去行宫守着先皇后的灵位,虽然清苦,但至少安全,不必再卷入新一轮的纷争,对于像她这样性子纯良又曾得先皇后重用的女子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我叹了口气,温言道:“秋棠,你可想清楚了?行宫虽远,却也清净。留在宫里……”
我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味她应该明白。
卫秋棠抬起头,目光没有丝毫游移,反而更加坚定:“娘娘,奴婢想清楚了。先皇后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想留在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宫里虽有纷扰,但奴婢不怕。”
我凝视着她,仿佛在她身上,真的看到了几分盛望舒当年的影子——一种外柔内刚,被责任和信念支撑着的坚韧。
但正如盛望舒所言,她们很像,却又不一样。
她的眼神里,还有一种未曾磨灭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我沉默了许久。
盛望舒的托付是让她平安,可我也能理解她想要留下的心情。
是忠诚,是不舍,或许,也有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想要在这片宫墙内继续走下去的念头。
最终,我点了点头,尊重了她的选择。
“既然你心意已决,本宫便依你。”我沉吟片刻,“纯贵妃性子淡泊,与世无争,瑢儿也还年幼,需要细心照料。你便去未央宫,侍奉纯贵妃吧。她素来仁厚,必不会亏待于你。”
兰殊那里,向来是后宫中最远离纷争的所在,既能庇护卫秋棠,又全了先皇后的嘱托,也全了她自己的心愿。
卫秋棠眼中满是感激,深深叩首:“奴婢谢贵妃娘娘恩典!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好纯贵妃娘娘与小殿下。”
看着她退下的背影,我心中感慨万千。
这宫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挣扎着,选择着,走向未知却又或许早已注定的命运。
刚回到毓金宫不久,一道石破天惊的旨意便颁了下来——
晋封娴贵妃景氏羲和为摄六宫事皇贵妃。
摄六宫事皇贵妃……
我跪在地面上,听着内侍尖细的声音宣读旨意,心中波澜起伏。
前朝从未有过这样的位份,摄六宫事四字,赋予了我统摄后宫、决断大小事务的绝对权力,距离凤座,仅剩下一步之遥。
我依礼叩首,谢恩,声音平稳。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