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前倾身子,带了不少挑衅的意味,“这空悬已久的凤座,是不是……也该换人坐坐了?”
“即便我此生再无子嗣缘法,以我叶家的根基,以陛下如今对世家的倚重,以眼下这宫中大势,难道我就当真争不得吗?”
我心中警钟登时疯狂敲响。
是了,慕容舜华这个她最大的绊脚石,已经以最惨烈的方式被清除。盛望舒又因幼子病弱而心力交瘁,地位摇摇欲坠。
在一直有问鼎后位之心、且如今自认为立下大功的叶云歌看来,确实是千载难逢、不容错过的良机。
坦白说,我从前从未想过要与盛望舒争夺后位。
那个位置太高,也太冷,承载了太多的责任、算计与孤寂,非我所愿,亦非我能驾驭。
更何况,她虽为皇后,对我也算公允,甚至偶有维护。
我对盛望舒,始终存有一份复杂的怜悯与这些年来不算深厚、却也真实存在的几分旧情。她虽为皇后,对我也算公允,甚至偶有维护。
但是——
一个念头在此刻清晰无比:绝不能让叶云歌坐上那个位置。
若她成为皇后,以她那睚眦必报手段狠辣的性子,以及我们之间那些旧怨,她岂会容下我?岂会容下与我要好、性情淡泊的兰殊?
届时,这后宫恐怕顺之者未必昌,逆之者则必亡!
我和兰殊,以及那些与我们命运相连的人,必将被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下场恐怕比现在的慕容舜华好不了多少。
盛望舒如今的情况确实令人担忧,若她真的因为孩子或者自身的病体而有个什么万一,后位之争将不可避免,腥风血雨必将再起。
我必须早做打算,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抱着得过且过、明哲保身的态度了。
我抬眸,迎上叶云歌灼灼逼人的目光,脸上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淡笑容,声音平稳地开口:
“舒妃妹妹雄心壮志,眼光高远,实在令人佩服。”
我先予一赞,旋即话锋轻轻一转,“只是,立后乃国之大事,关乎国本,非同小可,非你我可以妄议,终究需陛下圣心独断。”
“眼下皇后娘娘尚在,凤体虽恙,仍是六宫之主。你我既蒙陛下信任,协理宫务,还是先做好分内之事,稳定六宫,为陛下和娘娘分忧为要。至于其他,且看日后机缘罢。”
我没有附和她危险的提议,也没有直接出言反对,只是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留下一个可供日后周旋的余地。
叶云歌对我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笑了笑,笑容里意味难明,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商议了几句宫务的安排,便起身告辞了。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我独自坐在那里,窗外的天光似乎也暗淡了几分。
我摊开手掌,发现掌心一片冰凉,竟不知何时沁满了冷汗。
慕容舜华血淋淋的悲剧近在眼前,叶云歌赤裸裸的野心昭然若揭,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被动地等待了。
是,谢清裕凉薄至此,侍奉在他身边如同与虎谋皮,步步惊心。
是,盛望舒对我不薄,我曾因这份旧情与自知之明,从未想过与她相争。
但如果盛望舒真的挺不住那一天,如果后位空悬,叶云歌必将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到那时,我若再无所行动,再无自保之力,等待我的,只会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我不能坐以待毙。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在我心中疯狂滋生、凝聚,驱散了长久以来盘踞在我心头的迷茫,带来了一种残酷的清醒。
哪怕前路再凶险,哪怕要与叶云歌正面相争,哪怕要更加靠近谢清裕骇人的帝王之心,我也必须去争一争。
我知道,一段旧的恩怨,即将以慕容舜华的死亡彻底告终。
而一场新的、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权力博弈,已然随着叶云歌那毫不掩饰的野心,在我面前拉开了沉重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