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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外婆被接到了温城市郊区的一个疗养院里。
她不喜欢那里,每天都嚷嚷着想回家。
离开鹅岭村,就像离了土壤的秧苗,怎么都无法落地生根。
她的情况没有好转,精神也愈发不好了。
她偶尔晚上还会梦游,嘴里念叨着:“我家老头子在等我回去哩,要下雨哩,该收衣服咯。”
被护士拦了回去。
林青源还特意去探望过她,但她好像已经没了之前的精神气,整个人病恹恹的,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眼珠浑浊,完全看不出来她原本精神矍铄的样子。
再后来,就只听见她病逝的消息。
林软星没赶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只看见她穿着那件蓝花布襟裙,黑底蓝边绣花鞋,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双手合掌盖在胸前,苍老枯瘦。
那是她生前最爱的一条裙子。
风格很古老,盘口侧边安着圆结纽扣,很像民国时期流行的装扮。
听说当初她与外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穿着这件绣花裙,温婉美丽,一见倾心。
只是自外公去世后,她就再也没穿过这条裙子。
喇叭唢呐声响起时,那口棺材就被人架着,抬往鹅岭村。
一路上撒了很多白纸,摇摇晃晃。
外婆死的时候,来了许多亲戚。
只不过那些亲戚,林软星一个都不认识。倒是有跟外婆更为亲近的人,趴在棺材上哭得不省人事,双眼红肿,嘴里喊着外婆的名字。
林软星还是头一回听见她的真名。
听起来有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也是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外婆也是个女人,也有过美丽的青春。
只是她从小就与她不熟,更无法了解她的过去。
虽然现在也没机会再了解了。
外婆下葬的方式很传统,为了遵循老一辈的习俗,她的棺木得在林家的祠堂里放上几天。
这几天,都有人时刻守着。
林软星当然不必要留下来。
她就像个看客,与忙忙碌碌的众人格格不入。
林青源就站在她旁边,他只能算个远房亲戚,来与不来都没关系。
不过他还是非常给面子地来了,也送上了他的礼品,像一面坚实的靠山,替她撑起方寸天地,以免她在亲戚面前不至于遭受白眼。
林软星其实是心存感激的。
那是她在林青峰身上永远得不到的关怀。
可看着远去的长队,她才意识到,时间过得太快太快。
转瞬即逝的半年,在匆匆一别后,变得极其迅速,如昙花一现。
林青源也会老去,尤其是他逐渐显白的鬓角,以及他那双儿女仍在催促他移居国外养老的事。
林软星心想。
林家真是没落了-
她也曾试图找过裴响。
温城地铁三号线上,电子屏幕正播放着医美广告,水光针和抽脂的字样一闪而过,面容精致的模特循循善诱,吸引着年轻女性们投资自己,连广告词都是:美丽永不过时。
林软星已经将这个广告看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