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姨觉得今天是个机会,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小两口又在憋什么劲。
问世桢不可能,问全蓁只会笑笑,但面前这位沈小姐是个健谈的,郑姨预备从她下手。
殊不知,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亦在凝视着你。(*)
郑姨将主意打到沈令伊身上,又怎知,沈令伊没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全蓁实在太过瞻前顾后,沈令伊觉得,自己作为闺蜜,很有必要推一把。
她亲亲热热搂住郑姨的手臂,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像只是随口一问,“郑姨,你觉得,梁世桢这个人怎么样?”
郑姨当然说好,她在梁家这么多年,什么没见到。
趋炎附势的,不拿下人当人看的,以折磨人为乐的。
在这些人中间,郑姨自觉自己真是足够幸运,从一开始就呆在最正常的一家。
“世桢只是看着冷淡,其实他对身边人挺好的。”郑姨说罢叹口气,“其实,他从前不是这样,只是肩上担子太重了……”
这种话,梁世桢万万不会讲,可他不讲,旁人又如何懂得。
在她心里,夫妻本该共担荣辱,既然全蓁是他的妻子,那这些事,她总会知道。
既然早晚会知道,她现在讲,又有什么关系。
郑姨说,“世桢原本根本没有要继承家族产业,你们知道的,梁家这种身份地位,子孙哪怕游手好闲,只知吃喝玩乐,也照样能保他一事无忧。”
“但是,这样的前提是,有人愿意保你。”
在父母去世之前,梁世桢与梁诗潼是被保的那个人。
梁父梁母正值壮年,在梁玉璋的第一个儿子意外夭折后,梁父理所当然成为他培养接班的长子。
从小开始,他的所有路线都是规划好的,包括娶哪家的妻子,成为怎样的掌权者。
梁父样样做得出色,因为他的过于出色,梁家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所有人都知道梁玉璋满意自己的这个儿子,而所有人也都知道,梁玉璋退下来之后一定是他接班。
所有根本没有人有异心,哪怕有,也因掀不起风浪而不足以引起重视。
但这个平衡,在一场车祸中被打破了。
命定的接班人就此离开,梁玉璋一夜之间好似老了十岁,不同于历史上的朱元璋爱屋及乌越级培养朱允炆,梁玉璋并不喜欢这个在他眼中不准备在商业深耕的孙辈。
他能走到今天,靠的绝非心慈手软。
所以,梁世桢清楚地明白,倘若他不能在短时间获取爷爷的另眼相看,那以后,他跟诗潼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弱小的代价或许是另一场车祸。
到那时,或许是不是意外,都将不再那么重要。
一个晚上,梁世桢重新规划人生,他放弃所有热爱的一切,退学,重读商科。
与此同时,他开始参与梁氏在英国办事处的一应事务。
那地方梁之恒一直想要,他一个从未接触过企业运营的人想要在他的阻挠下顺利呆下去,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又遭受过多少明里暗里的刁难,实在难以想象。
更别提,与此同时,他还有大病初愈的妹妹需要他时时照拂。
可t他接受这一切的时候,不过才二十岁。
同年龄的公子哥,还在开Party,泡妞,赛车,游戏人间。
而他已经被迫回到了人间。
这些事,在梁家从来都不算秘密,梁世桢永远不动声色,永远不介意任何人提起。
诗潼也跟全蓁说过,只是没有这样详细。
全蓁莫名觉得很难受,她抓了抓心脏的位置,明明不是她,怎么却好像又是那么的感同身受。
就好像,那一天她也在现场,他们好似经历过同样的绝望。
脑中倏然划过一道身影,全蓁于记忆深处忽然抓到些什么。
隐约记得,她跟妈妈去半山别墅的那天,他们忙里忙外,慌里慌张,根本没有人能够空出时间接待他们。
唯一的一瓶水,还是有人见她们实在局促难安,于奔跑间随手塞到她们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