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罪过罪过,小人怎么忘了,现如今,您已是同知大人了,统管整个江阳府,你一定很得意。”
贾仁闻言又惊又怒,什么统管整个江阳府,现下宋大人就在他身侧不足三步之远,这程廉……简直就是个疯子。
宋凛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并不甚在意,无非是几句话罢了,伤不了他,也害不了贾大人,他并非那逞口舌之快的人,更不是耳目昏聩、偏听偏信之人。
显然登高望远的好处,在程廉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河滩上贾仁和宋凛生的动皆被他看在眼里。
程廉的目光在宋凛生和贾仁之间逡巡一圈,他登时笑了,面上伤疤扯动、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笑得很是古怪。
“不,不不不,我又说错了。统管江阳府?笑话,你若是统管江阳府,咱们宋大人又该摆在何处?”
宋凛生这小子年纪轻、资历浅,现如今竟叫他爬在贾仁这厮头上,想必贾仁一定气的七窍生烟,却不敢发作。
思及此处,程廉便忍不住发笑。
“叫这毛头小子做了知府,同知大人很憋闷吧?”
他知道像贾仁这样将功业看得那般重要的人,怎么甘心就做一个小小的同知,副手就是副手,哪里比得上做知府来的快活。
程廉双眉一挑,眼中满是挑衅的神色,他下巴高抬,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程廉,你休要胡言。”
贾仁紧盯着程廉的眼睛,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怎么变,这说胡话的本事实在见长。
“与其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倒不如直截了当地承认,你就是心虚罢了。”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对付程廉这般胡搅蛮缠之人,不必同他多费口舌,而需直击痛处。
“贼就是贼,匪就是匪。”
贾仁一语中的,为他后头的话打下根基。
“难不成还分什么好贼坏贼、善匪恶匪?你嘴上空讲几句仁义道德,便真当自己的什么落于草莽的大英雄?”
说到此处,贾仁却莫名停顿片刻,也忍不住破开一个嘲弄讥讽的笑来。
“什么劫富济贫、接济百姓,不过是你拦路打劫、为祸一方的遮羞布罢了。”
贾仁原先不在江阳做官,他与程廉头一回对上,就是因为他从别的州府调过来,做了这江阳府的经历,当时专管漕运一事。
而那时江阳府的往来水利、客船商队,全从沅水河道上过。程廉仗着熟悉水性又有些弟兄,便常年盘踞于沅水河道之上,伺机在往来的商客是身上搜刮一番。
第100章
“你胡说!”程廉怒不可遏,骤然出声,“我不过取之一二,并非全数!”
贾仁冷笑一声,似乎丝毫不将程廉的反驳听入耳中。
“你可想过,天下三分、枭雄四起,在当时混战的情况下,你劫皇粮,便会有多少灾民吃不上饭,以至于是尸横遍野、饿殍满地。”
“你拦商队,是不曾伤人性命,可你将人家的银钱货物一扫而空,又有多少人为此断了生计?”
“你口中所说的一二,已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口粮了,你私吞大半,从那指缝中漏出的那些许,也叫救济百姓么?”
贾仁摇了摇头,面上泛着怒气的神情也淡了下来,“你可知,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这一声随江风而散,卷入在场的每一位耳中,日头高照,叫那些阴暗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一侧的穆同听了,只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着,时不时拿眼角瞥一下宋凛生。
而他视线中的宋凛生却凝眉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胡说,你胡言乱语,你、你你血口喷人!”
程廉状似疯癫,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即便那般,你也不该杀了我的孩儿!”
若不是贾仁杀了他的孩儿,哪里还会有今天这诸多事!
他此言一出,河滩上的众人皆惊。
宋凛生双眉紧蹙,期间拧出个小小的川字来,他抬眼向上首的程廉望去,似乎在思考他话中到底有几分可信。
方才他还只是说害了他的孩儿,害便可是间接为之,如今他却直言是贾大人杀了他的孩儿,那便是直接……
这些……宋凛生倒是不清楚,他转脸瞥向一侧的穆同,他二人分头去查的,不知穆大人会否有什么收获,却见穆同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