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人屋顶不假,看月亮嘛,也是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洗砚只觉得两眼一黑,他转脸看了一眼正乖乖站在文娘子身后的自家公子,那静默垂顺的样子,简直像是温和恭敬的小媳妇。
“文娘子!你、你,你怎么能带公子趴人家屋顶?”洗砚纠结了好半天,在字斟句酌和谨慎措辞之间选择了直言不讳。
横竖已经趴过了,任洗砚说什么也晚了。
不过文玉心思一转,她倒是很有兴趣听听洗砚的说法。
“怎么?”文玉眉梢一扬,睇了洗砚一眼。
洗砚两手在身前一拍,是十万分的无可奈何却又心急火燎,“怎么?什么怎么?你说怎么呀?文娘子!”
“我的天爷呀,那多不雅啊!”
洗砚抬脚站到宋凛生身侧,一手由上至下地从宋凛生身上晃过,同文玉示意。
“你瞧瞧,你看看,我家公子,太师之子、新科状元、江阳知府。”洗砚掰着手指一一数着,总觉得还有那里不曾说完。
“就不说这些虚名,文娘子,你瞧瞧公子冰雕玉刻、明月高悬一般的人物,你叫他去趴人家屋顶?你怎么忍心!”
实在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洗砚急得不得了,恨不得是他自己趴了人家的屋顶,而非是自家公子。
不过是片刻的思虑过后,洗砚已经做出了决定,消息是公子探的,屋顶是他洗砚趴的。
一旁错愕万分的文玉呆愣地张着嘴,却说不出半句话,只听得洗砚一直叨叨叨地念着经。
倒是洗砚口中的主人公——宋凛生稳如泰山、面色不改。
宋凛生并无一丝不愉,安静地听着洗砚抱怨却也不加阻止,只淡笑着纵他顽皮。
他并不在意那些,什么端方仪态,规整形容,从前在上都的时候,他也许还会在意三分。
可眼下是在江阳,是在小玉身边,他只要快快活活地做真实的宋凛生便好,而非上都城里那一言一行都需要思考斟酌的宋二郎。
思及此处,宋凛生垂眸浅笑,陷入了一段奇异的温柔当中。
洗砚的攻势还未停止,文玉却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她连连摆手示意洗砚打住。
“洗砚,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文玉故作害怕,向洗砚示弱,“求你饶了我这回罢!”
而后文玉便抬脚往停靠马车的那丛月季花墙下躲去。
洗砚眉心一皱,显然道歉不是他想要的,“文娘子,这并非敢于不敢的问题,重要的是想想公子的名声和形象,万一此事宣扬出去,公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文玉乐不可支,莫说此事仅有她们三人知晓,必不会走漏风声了。
只洗砚这个嗓门,即便未曾宣扬出去,恐怕也是因为洗砚的嗓门还不够大。
文玉不再答话,迈步走在前头,一旁心急火燎的洗砚亦步亦趋,企图为文玉好好分析这其中的利弊,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宋凛生回首看了一眼远处的闻宅大门,流水般的守卫替来换去,将闻家大院围得是水泄不通,似乎一只蚊子飞进去,也需得经过盘问。
很难想象,方才小玉带着他穿过了戒备这样森严的闻宅。
传廊过院、上房揭瓦,若是对于从前上都城里的宋二郎来说,这些事就像是天边月、水中花一般,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可对于现如今的宋凛生来说,竟然都一一体验过了,像是在绮丽的幻梦当中冒险,险境的尽头是小玉令人心安的笑容。
江阳府与上都城相比,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是他从不曾见过的世界。
而带他领略这个世界,遨游这个世界的人,是小玉。
微风袭来,带起阵阵月季的香气,浓郁的花香混合着微凉的夜风,吹得人不由得沉醉。
宋凛生也不例外。
他瞧着前头的文玉和洗砚还在低声絮叨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宋凛生望着自己被文玉握过的那只手掌,掌中如今空空如也,可他似乎仍然能感到些微残留的温度。
“宋凛生?”文玉回首唤道,同宋凛生招了招手。
再不走,等着闻家的早饭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