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一转身,登时便收住了话口。
宋凛生双目紧闭,鸦羽般的眼睫在其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绯红的霞光映照他如玉的面庞之上,更显得他姣好的眉眼如同玉雕石刻一般。
文玉是动也不敢动。她想的入神,竟然不知宋凛生是几时靠在她肩头的,甚至还睡了过去。
她噤声不言,不欲唤醒宋凛生。
虽然前几日宋凛生或许真有躲避她的想法,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府衙之中需要宋凛生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
莫说贾大人此事费心费神,就是平日里的繁杂小事,也是不胜枚举。
如今府衙人手空缺,今日哪家乡亲丢了牛,明日何处田埂缺了水,不分大小都要宋凛生过目裁定,实在是太过琐碎。
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有各自领域、分管一处的时候,就好比她师父掌管春天,而蓐收上神掌管秋收一般。
文玉站住脚,让秋千彻底停下来。
她看着酣然入梦的宋凛生,悄声说道:“好好睡一觉,宋凛生。”
翌日,江阳城外。
宋宅的车马缓缓驶出城郭之外,车轮碾过石板声声,却碾不碎文玉朦胧的睡意。
宋凛生观之轻笑,却并不出声唤文玉,而是在一旁的小桌案上为文玉凉出一杯温茶来清口。
“吁——”声响起,洗砚陡然拉住缰绳,迫使马儿停驻。
那马蹄扬起又重重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穿帘而过,登时唤醒了文玉。
“嗯?怎么回事!”文玉乍然惊醒,一双杏眼满是疑惑,“洗砚——”
她睡梦中满是昨夜和宋凛生在院中打铜炉子涮羊肉、鱼生的香气,叫马儿这么一惊,香气四散、滋味全无了!
再加上昨夜她和宋凛生并上洗砚、阿竹阿柏几个一道用饭,她进得很是畅快,比她这几日加起来吃得都多,后头又玩耍许久,时辰拖得晚了些,本就睡得不够。
洗砚未曾应声,文玉便又唤了一声,“洗砚,作甚么呀——怎么赶车的。”
洗砚叫屈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文娘子,非是我不会赶车,您出来看看,这道路两旁全是人,马儿都不敢前行了。”
文玉闻言失声,小声嘀咕,“那也不能停得这样快,晃到你家公子了,看你怎么办!”
洗砚在外头连声讨饶,与文玉一唱一和。
他倒是知道,文娘子并非真的气恼,只是逗着他玩儿而已,索性也就同她打对台,谁也不肯少说一句。
里头的宋凛生笑而不语,并不去管她二人的争辩,只抬手将晾好的茶盏递到文玉手中。
文玉顺势接过,分明是茶盏,她却抬高向宋凛生示意,一副满饮此杯的架势,而后一饮而尽。
一瞬间,唇齿之间茶香四溢,文玉总算清醒三分。
她口中包着茶水,浑像是两腮鼓鼓的小猫,宋凛生一见,便忍不住笑起来。
只是不笑不要紧,一笑却叫冷气呛了一口,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咳——”
文玉见状连忙咽下茶水,将手中茶盏换了一只为宋凛生斟了一杯茶水,递到他唇边。
宋凛生一愣,却仍是乖觉地就着文玉的手将茶水饮下,总算止息了片刻,不再像方才那般剧烈咳嗽。
文玉舒了一口气,嗔怪道:“洗砚,我就说罢,你昨日在观梧院外睡得倒是很香,你家公子啊,定然是着凉了。”
洗砚连忙反驳,“哪里啊……我那是……”
“你那是不当心、不故意——”文玉拖长了尾音打趣道。
昨日快入夜之时,阿竹和阿柏回观梧院送餐食,这才瞧见靠在垂花拱门旁裹着披风酣梦极香的洗砚,便叫他一同入院用饭。
半梦半醒的洗砚一惊,这才想起院中的公子,一个箭步冲进来,却发现公子早已醒来。
而洗砚身上那件披风,原本是他取来给公子的,只是、只是……
“你只不过是不小心抱着原本给你家公子的披风睡了半日而已。”文玉捂唇笑得狡黠。
“那是我见公子和娘子相谈甚欢、不便打扰,我这才一直守在门外的!”洗砚在外头辩驳的声音不甘示弱,只是他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原本他想着不去打扰公子同文娘子说话,只是哪里想得到他二人竟有那许多话要说,等得他都……都睡着了……
这下轮到文玉哑口无言。她、她们哪里相谈甚欢,不对,她宋凛生确实是相谈甚欢,可是哪里不便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