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这才看见萧琮的右手微红,有些意外,没有多想,便执起他的手想看个究竟。
却被他直接躲过:“别碰,脏。”
什么脏?楚泠不明白。
但当她同萧琮一道离开包厢时,她便明白萧琮所说的是什么了。
衣着华贵,一看便是世家后裔的公子以不大好看的扭曲姿势躺倒在地,右手弯折成诡异的程度,软绵绵地贴在地上,竟像是筋肉已经与骨分开。
而他身边的奴仆不敢轻易挪动他,则呼天抢地地救治。
这条街上医馆的大夫也来了,看了眼那公子的手,面色难看,摇了摇头,于是奴仆们的哭声更大了。
他们陪着公子出游,眼下公子受了这等罪,他们即便不死,活罪也难逃。
楚泠惊疑不定,略略低头看向萧琮的右手,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正欲开口,萧琮快了半步,身形挡在她前面,不让她看见这一幕:“走吧。”
他用干净的左手搂住楚泠的腰,轻轻的,似一阵风吹过,恍然刚刚急切来找她的人并不是自己一般。便这么将她带出了酒楼。
“这是谁?他的手是你弄的?”楚泠睁大眼睛,她虽不知那公子身份,可从他的衣着,还有身旁奴仆的数量来看,必定不是小人物,“此人看起来身份不凡,若是牵连上世家贵胄……”
萧琮蓦然转头:“你在关心我吗?”
楚泠亦看着他:“我不能关心你吗?”
她已知他在朝中看似八面威风,实则掣肘颇多,数不尽的试探猜忌,甚至还有暗杀。一人之下的太傅,实则许多时候,亦如履薄冰。
萧琮竟笑了笑:“能。”
楚泠见他毫无悔改之意,忍不住道:“你这个人……”
“这是王家的五公子。”萧琮拉住了她的手,“王氏乃簪缨世家,与世家大族们通婚繁多,权势显赫,也难怪这般招摇过市,亦敢觊觎你。”
楚泠这才明白他为何发怒,这下沉默了。
脑中还浮现着方才他同另一位女郎在酒楼下说话的场面,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又为了她,捏碎了世家公子的腕骨。
楚泠心绪很复杂,她竟不知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萧琮。
到最后,楚泠只是轻轻喟叹一声,然后掏出帕子,擦了擦萧琮身上沾上的些许灰尘,便是刚刚一片混乱中扬起的尘烟,沾到了他身上。
“怎的连衣裳都没有换便赶了过来。”她的动作很温柔,“这一路走来,多显眼,大家都在看大人呢。”
萧琮这身衣裳,在百姓中间着实显眼。一看便知贵不可言,大家怕冲撞贵人,大都躲着二人走。
“我听说你受委屈了,才向陛下请了罪,赶过来。”
萧琮不想让她做这些,握住她手腕,将她的手放下来,“谁知一来,又碰上了另一桩事,阿泠你啊……”
“我时常在想,该如何把你藏起来。”
萧琮难得同她说这样的话,楚泠却无端想到,他迎娶正妻,然后将她金屋藏娇起来?
似乎也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但楚泠并不愿。
“姒绿同你说什么了?”他问。
“不过是女儿家的拌嘴。从前在百越的时候,她便与我多有矛盾,积攒到今日,爆发了一些。”楚泠将事实掩过去,他娶妻与否,当下尚不确定,楚泠不愿节外生枝。
“这样吗。”萧琮似没有完全相信,却想将她带上马车,“那,我们回家。”
他自然而然用了回家二字,听的楚泠心中一跳。
可随后,深蓝色的夜幕中忽然亮起,二人一同抬头,正遇上焰火腾空,绽放出极大极圆满的图案。
楚泠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已经到了焰火会的时间。
此处位于默默无闻的酒楼之外,远离游人中心,故而来来往往的人群并不多,便也无人推搡挤闹,楚泠赫然发现,自己原本只为躲避人流,谁知竟找了个观焰火的好地方。
一朵接一朵的烟火升空,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照亮两个人的面颊,连眸子都染上了艳色。
楚泠还从未见过这般热闹又密集的烟火,原本只是微讶,可看到后面甚至还有各种形状的,心情又一点一点扬起来。
两人便这般站在渌水边,头顶是阵阵盛放焰火,脚边是淙淙流淌的清澈河流,楚泠看得认真,像个孩子一般,兴致完全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