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傻。”宋泓立马扭头回嘴,说谁都不能说他师尊。
“哎哟,你听听,说话这动静。”蛇矛跟在雕弓身后,露出了糟心的表情,阴影投到他粗糙蛮横的脸上,略微显得滑稽。
“少说两句,我要是殿下,早就被你烦死。”雕弓再次喝止蛇矛,他背着宋泓,才在狭窄的栈道上也走得稳当。
宋泓得以安稳地看向山谷,月光下的山谷分外宁静,只山风里飞舞着雪一样的草木灰。
“你还好意思说,最巴望殿下死的,不就是你吗?”蛇矛笑着反问,声音无限苍凉,“这次不是你鼓动他,他会真的选择交换?”
“现在好了,妖女真把溱国的残兵救了上来。”
雕弓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说,他也会交换的,谁让溱国已经兵临城下。”
“大不了就不打了嘛,等最后一个兄弟养好伤,就向妖女辞行,不管她把我们放到哪儿,总归比现在好。”蛇矛说。
“万一放到溱国的皇宫呢?”雕弓说,“你以为殿下没有考虑过吗?”
二人都不说话了,宋泓只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时的轻响,不算多么动听,宋泓趴在雕弓背上,能感觉到有些甲片已经脱落。
他们踩着狭窄的楼梯往下迈,直到重新踩上平稳的栈道,蛇矛才重新开口:“现在怎么办?要跟那妖女掰扯下去吗?”
“我可不愿意跟溱国人碰面。”
雕弓没有搭理他,反而对宋泓说:“小兄弟,你和殿下聊的那些,我们这下面守着的时候听到了。”
“你说得很对,亡国跟你们没关系。”
蛇矛却冷嘲:“是,什么罪都让我们受了,什么锅都让我们背。”
宋泓也不搭理蛇矛,斟酌着字眼开口:“如果,我没来,会……怎么样?”
“你是问殿下会怎么样?”雕弓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喃喃自语了一阵,“他能怎么样呢?”
“你来与不来,他都做好了决定,他不是我们这种苟且偷生的人,他是祈国皇室最后的尊严,注定不可能逃避一生。”
蛇矛不满地胡咧咧:“我们怎么了?我们浴血奋战,保住殿下的性命,最后是他自己不中用!”
“你中用,你为什么不去替他交换?!”雕弓难得地嘶吼破音,宋泓也听得胸腔发麻。
“他金贵啊,一张脸能换半数兄弟的命,本来就是我们救的他,他交换不也在情理之中?”蛇矛不知收敛,“你也别跟我嚷嚷,少了半颗心,你再生气,当心待会儿就去陪殿下。”
“我就该十年前就宰了你。”雕弓停住脚,宋泓抬眼,他们停在了一栋房门大开的小楼前。
蛇矛愈发得意洋洋:“你有无数次机会能杀我,但殿下无数次保下了我,谁让我是个‘猛士’。”
宋泓从雕弓肩膀后探出脑袋,看到门里或站或坐,有十人之多;再仰头往上看,这小楼上方,正好是厅堂所在的位置。
“都来齐了?”雕弓沙哑地开口。
蛇矛将他肩膀一撞,先行挤进门里。
门内众人陆陆续续地回答:“齐了。”
雕弓将宋泓温柔地放下,轻推他进门,问道:“你们想率队离开的,可以举手表明了。”
蛇矛第一个举手,其余人看一看脸色,跟随他也举了大半。
只有藏在角落的两人没举手,他们一个端正地立在墙角,另一个则坐在被绑成粽子的檀衣女孩身侧,举着一杯水到女孩唇边,看她小口小口地喝。
宋泓一眼认出来,那女孩就是百里兰时的另一个女儿,和方才那位简直一模一样。
雕弓仔细地追问:“你们都跟手下兄弟商量好了?此行不定地点,而且也不能将你们所有聚在一起。”
那举手的人陆陆续续说:“交代清楚了。”
蛇矛只冷冷地点了头。
“那行,散了吧。”雕弓疲惫地松了肩膀,不复先前的挺拔。
蛇矛说:“你不给大家讲讲这小兄弟的来历?”
“殿下自己都不确定,我们就别掺合了。”雕弓拒绝了,“而且你说出那些捕风捉影的事,你们这些残兵败将,加上他这话都说不利索的小瘸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那我们这次离开,就不会再为了祈国战斗。”蛇矛说。
“嗯,滚吧。”雕弓摆一摆手,随机拉过宋泓衣袖,侧开了身子,让出门口的空档。
蛇矛还是第一个离开,其他人要么别开眼缩头缩脑地走,要么扫一眼雕弓的脸色怂怂地道一声“保重”就快步离开,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那两位没举手的和另一缩小版百里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