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泓抿了抿嘴唇,垂下眼脸,似乎在犹豫什么。
楸吾了然问道:“要抱一下么?”
宋泓仍然垂着眼,只默默地张开手臂。
楸吾主动地扑过去,把这身量长开了的孩子搂紧搂实,令他哀伤的面庞埋在自己颈窝。
“师尊,我有点想娘亲了。”宋泓轻声说。
“嗯,我知道。”楸吾说。
第99章九十九“弟子愚钝。”
出了盛京城,师徒二人便北上渡江,前往乌衣城。
沿途每到一个城镇,师尊都要买一壶当地名气最大的酒,而宋泓也没见师尊喝过,于是向师尊问了一嘴。
师尊说,这是为他去剑门取剑准备的拜访礼物。
“剑门也是有人守卫的,不送一些他们喜欢的礼物,你可飞跃不过剑门关隘。”
宋泓不由得懊恼,说:“师尊,你应该让我准备的啊。”
“少逞能,我没给你零用钱,你上哪儿买酒去?”师尊笑笑,“依靠一下为师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哪里只依靠你一下啊?”宋泓不免心虚,想到他哪怕独自前往北溟历练,师尊依然附身小狐护佑他左右。
“觉得亏欠就好好听我的话,不惹我生气,也别让我担心。”师尊语重心长地劝慰他。
宋泓立马笑得乖巧:“我最近难道不乖吗,师尊?”
师尊沉默了片刻。
宋泓炸毛:“真的不乖吗?!”
“乖乖乖,你最乖了。”师尊敷衍地安抚他,见他还气鼓鼓地涨红脸,更加敷衍地探出藤蔓,摸了摸他的发顶,“全三界最乖的徒弟是哪家的啊?哦,是我家的啊。”
虽然被哄得很羞耻,但宋泓莫名挺受用的,到达燕归观上空,他扬起的嘴角都还没有下来。
此时正值午后,但观内却意外的游人如织,或是在主殿前排队烧香,或是穿过了游廊到后院用素斋饭,观中弟子也忙得跟陀螺一样,负责主殿前院的扯着嗓子维持秩序、按人头分发线香,负责后院斋房的往来穿梭上菜布菜、引人落座,期间有与弟子穿同色青衣的如偶人般行走的年轻姑娘,同手同脚地为去往后院的游人指路引路,为排队等候拜神的游人添茶送水。
师徒二人担心引起凡人骚乱,故隐蔽身形后落地,轻车熟路地往不向游人开放的观主小院而去。
宋泓屏息与游人们弟子们擦肩而过,但见着那些同手同脚行进、面容青白的姑娘们,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
这是当年被他们搭救的新娘,除了面色和肢体动作与常人有异,但她们能跑能跳、能说能笑,又是再正常不过的年轻女子。
“我那医修的友人说,这些姑娘最多只能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而且受毒素影响,她们不会像常人一样衰老,但寿命与常人无二。”师尊见他上心,适时地解释道,“汤浩然和我都认为不适合再放她们离开燕归观,她们的家人也没有上山来寻过,便拍板将她们都留在观里打杂。如今她们已经恢复了部分神志,但也没人选择离开。”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好事。”宋泓点点头,又问,“那这些游人是怎么回事?之前到燕归观,我从没见过那么多人。”
“燕归观一直对乌衣城的百姓开放,汤浩然维持观内修缮运转,也是靠百姓们的香火钱,不过之前他们除掉的魔物名头没‘黑旋风’响,所以平时百姓都不怎么来捐香火,直到出事了才上山来拜一拜。”师尊回答,“四年前,汤浩然协助我们与王府,解决掉了新婚命案的罪魁祸首,燕归观名声大噪,又经季允献王父女宣传,城中百姓便更是对燕归观崇拜不已,平常遭遇什么疑难便上山来拜一拜,求个心安与稳妥。”
“而且因为破获的是新婚命案,燕归观便成了许多人家祈求美满姻缘的福地,后山那棵汤浩然年轻时种下的桂树,这两年被好多青年男女挂上了祈愿的红布条,你要感兴趣,待会儿我们也可去后山逛逛。”
“乌衣城的百姓真喜欢求姻缘。”宋泓讪讪笑道,他可还记得没被他放走的河灯。
“你不想求,去看看也无妨。”师尊看出他的心事,自然地轻巧带过。
他们迈入清净的观主小院,刚收了隐身的符箓,便被舞剑如风卷残云的汤浩然吓一小跳。
一见他二人前来,这白发老者便潇洒地挽了个剑花,拱手展眉笑道:“师尊,小师兄,别来无恙啊。”
“汤观主真是勤勉,顶着烈日也要练剑。”宋泓不免感叹地夸赞道。
师尊只抱臂冷笑:“你一符修,大太阳底下练什么剑?”
此时院落里悄然飘过一中年女子,合中身材、圆脸杏目,也着一身青衣,怀抱着一大捧荷花莲蓬,似不经意地插嘴道:“回仙君、小仙君,听闻你们将要莅临,这几日师尊从早到晚都在院落练剑,倒确实未曾懈怠,生怕你们见不到他勤勉的样子。”
“山晓,话多了啊,你不该去给厨房送莲蓬吗?”汤浩然立马板起脸。
那女子原是汤浩然的大徒弟,云山晓,这会儿只是摘得莲蓬从院落路过,特意揭了她师尊的短,同楸吾宋泓二人打了声招呼,便又翩然而去。
“你这弟子倒爽快实诚,不像你还搞这些弯弯绕绕。”师尊善意地调侃道。
汤浩然无奈地收剑,讪讪道:“多少为我说点好话嘛,哪怕我确实有在装模作样,但那也是从七天前就开始装了,谁知道你们来得这么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