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查?”骆养性歪过头。
“这种案子也不太可能一两天结案吧。”袁可立的意思就是不妨拖一拖。
“那您新政呢?”骆养性说,“已经开始了不是吗?”
“我想,”袁可立笑了一下。“这李尔瞻应该也不敢因为这个案子还没落定,就不尽心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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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黑不黑的时候,广昌府院君李尔瞻家的偏门被人敲响了。
“你谁啊?”应门的僕人没有把门拉开,而是透过门缝,上下打量门外那个穿著粗布衣服的壮汉。
“你別管我是谁,你就把这个交给你家老爷,”壮汉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牌子递进门缝。“然后明白告诉他,我是走偏门来的。”
僕人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面前的壮汉找自家老爷是有要事说。不过,他还是道:“这位老爷。我家老爷正在会客。您要不”
“你別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壮汉抬手打断僕人,语气硬得就像是一块儿石头。“一刻钟后,这道门要是没开,我就走了。”
“我这就去!”那个应门的僕人並没有因此而心生慍怒。他应了一声,捏著牌子,转头就跑。
李家后院的会客厅里,李尔瞻正独自一人坐在面南的主位上,添油加醋地对应邀过来的一眾拥躉,讲述今天上午在庆运宫謁见钦差的见闻。
现在的李尔瞻还不敢確定自己有没有得到钦差们的认可,但他说话时的语气和腔调却是那么的坚定,就好像袁可立马上就要让他总领汉阳了一样。
李尔瞻没有办法,他必须这么做。因为只短短半天不到,金大妃在昔御堂当眾状告李尔瞻的事情就泄了出来。他要是不及时稳定士气,那么要不了多久,这些围绕在他周围,以他为核心的人就离他而去,乃至为了自保公然反咬。这是李尔瞻绝对无法承受的。
李尔瞻敢断言,无论钦差们现在的心思如何,只要他展现出“无能驭下”的疲態,那么钦差们便会毫不犹豫拋弃他。
“所以那位袁大人是要您协助他推行新政?”户曹判书金藎国说。
“没错!丈量,计算,造册,徵税,补给,这么多的事情,只凭这些天朝的大官是做不完的。各地的明军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只围著田土转。所以我判断,未来的情况应该是我们在下办事,而他们则在上面指挥验收。”李尔瞻姿態慵懒,表情语调风轻云淡。
“可帮著钦差办这种差事,我们岂不要把全国的乡绅大户都给得罪了?”金藎国的顾虑立刻得到了许多沉默的赞同。
“你怕得罪乡绅,就不怕得罪钦差?”李尔瞻望著金藎国幽幽地说,“人家手上有王命旗牌、尚方宝剑,隨口就能给你安个通敌的罪名杀你全家,夷你三族。到时候,人抄了你的家,再把你的田交给那些愿意配合、愿意缴税的乡绅大户,或者乾脆把田交给贱民、佃户耕种你又当如何?去阎王那里喊冤吗?”
金藎国眼神一黯,低下头去。
“那我们又能落下什么好呢?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莫不如让朴承宗带著议政府的人去干。”南別营將赵胥建议说。
“天哪!”李尔瞻狠狠地白了赵胥一眼。“你是白痴吗?谁告诉你这损人不利己了?”
“要怎么利?”赵胥被李尔瞻的眼神嚇得往后缩了一下。
“我刚才对他说的那些事情”李尔瞻隨手指了金藎国一下。“难道就不能反过来吗?”
“反过来”赵胥先是一怔,但很快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您是说,把別人的田弄到自己的手里来?”
“这天底下有的是冥顽不灵的傢伙,就算没有,我们也可以硬造几个。钦差只要钱粮供给军用,至於这些钱粮是从哪里出来的,他们不会太关心。只要咱们实心办事,帮著钦差把朝鲜监护好了,那咱们跟著在后边儿少吐点,吃几口,钦差也不会在意。就像你,经年累月地趴在南別营的帐上吃空餉,喝兵血,虚报损耗,我也没说过什么不是?”李尔瞻明明是在说赵胥以权谋私的事情,但他的语气却平淡得像是在閒聊。
“我,我不是”赵胥瞳孔一缩,浑身上下的汗毛一下子全竖了起来。
“怎么?你敢说自己没有干过吗!”李尔瞻猛一拍茶几,仿佛要把今天在庆运宫受的惊嚇全都发泄出去。
“我,我干过”赵胥果断起身,朝著李尔瞻下跪磕头。在场的其他人也被李尔瞻的这一通发挥给嚇麻了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