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我们审了你六回。第一回和第四回的时候,我也在场。”骆养性捧起凉茶,轻轻地喝了一口。
“怎么没看见大人。”骆养性闲聊般的语气,仿佛真的让姜弘立放松了。他也捧起茶盏,却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你在明处,我在暗处,看不见也正常。”骆养性放下茶盏,冲一个站在墙角阴影里的锦衣卫扬了一下脑袋。“给他满上。”
“是。”那个锦衣卫走出阴影,姜弘立才第一次注意到那个角落里竟然还站了一个人。
“还是我自己来吧。”茶壶就在姜弘立的手边,姜弘立完全可以自己斟。但那锦衣卫根本不理他,直接半夺似的拿起茶壶,摆出斟茶的姿势。
“呵呵。”姜弘立苦笑着晃了一下脑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样,恶意没法拒绝,“好意”也没法拒绝。姜弘立只得放下盏盖,捧起茶盏,将盏口对准壶口。“有劳您了。”
锦衣卫放下茶壶,退回到了阴影里。自始至终,那锦衣卫都没有正眼看过姜弘立,就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姜元帅。这是你最新的供词。”骆养性举起面前的供状,轻轻地摇了几下。“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什么想说的。我认罪。”姜弘立佝偻着身子,语气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疲惫。
“你就没想过为自己辩解一下?”骆养性放下供状,饶有兴致地审视着姜弘立。
“辩解了又能怎样呢。”姜弘立又喝了一口茶,接着便自己拿起茶壶将浅退的液面补满。“难不成还能脱罪免死吗?”
“呵呵。”骆养性轻笑道。“免死当然是不行的。但你就这么甘心为别人揽下所有的罪责,独自一人去死吗?”
姜弘立眼角的肌肉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同样的话,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我没有为谁揽过什么罪责。当日在昌德宫后苑暗领密教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周围也没有别人旁听。连个内侍都没有。至于殿下有没有在别的什么时候对其他人下什么密教,在下就不知道了。”
“唔”骆养性微微前倾身子,指尖在供状上有节奏的轻点着。“姜元帅的父亲姜绅是万历四十三年冬月去世的?”
姜弘立明显愣了一下,瞳孔也微微地缩了一下。“骆大人何有此问?”
“如果姜元帅的父亲在万历四十三年冬月辞世,那你丁忧复官至少也该是万历四十六年的事情了。”
“您说的没错”姜弘立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在骆养性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锦衣卫要刨他家的祖坟。“我确实是万历四十六年闰四月复的官。”
“是平安道兵马节度使吗?”骆养性随手一捻,便将一张写满了信息的纸给捻到了的面前。
姜弘立点头道:“没错。就是平安兵使。”
“但你没有前往平安道,你甚至连汉阳都没出,只短短十天不到,你就高升为备边司堂上,开始参赞全国军务了。对吗?”骆养性的指尖划过下一条信息。
姜弘立满脸诧异地望了骆养性一会儿。“是。”
“在你之后,接任平安兵使的人是金景瑞,对吗?”骆养性接着问。
“对。”
“据我所知,照你们朝鲜的规矩,只有备边司堂上官才能担任都元帅,而平安道兵马节度使,则通常在对北用兵的时候担任副都元帅。”骆养性抬起头,“也就是说,早在万历四十六年闰四月,也就是你丁忧期满后不久。由你主帅,由金景瑞副帅的局面就已经形成了?”
“大概。”姜弘立点头,“是吧。”
“为什么?”骆养性说。
“什么为什么?”姜弘立不太明白。
“你丁忧三年,一复官就是平安兵使、备边司堂上。可别说备边司堂上,光是平安兵使就比你丁忧之前的官职要高得多!”骆养性定定地望着姜弘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升得这么快?你到底走了谁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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