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的咒骂,如同机关枪一般,突突地往外扫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怨毒。
要是搁在以前,秦淮茹早就低下了头,缩起了肩膀,默默地承受著这一切,甚至还会挤出几滴眼泪来。
可是今天,她没有。
自从那个被高胜冰冷言语和“清醒喷雾”彻底击碎所有幻想的夜晚之后,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態,都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质变。
她脑子里那根名为“忍耐”和“自欺欺人”的弦,已经绷断了。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曾经总是带著一丝哀怨和乞求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空洞的、死灰般的平静。
那平静之下,是燃尽一切后,冰冷的灰烬。
她看著在炕上撒泼的婆婆,和在地上打滚的儿子,嘴唇轻轻开合,一字一句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说道:
“妈。”
“您要是觉得我没用,那从明天起,这个家,您来当。”
贾张氏的咒骂,戛然而止。
她像一只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愣愣地看著秦淮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秦淮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平静得可怕。
“从明天起,我每个月的工资,一分不动,全都交到您手上。”
“棒子麵去哪个粮站买,能省几分钱。”
“咸菜票去哪儿领,需要排多久的队。”
“棒梗开学要交的学费,小当和槐脚上那双快要磨穿的布鞋,都由您来操心。”
她顿了顿,目光从贾张氏惊愕的脸上,移到了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棒梗身上,声音更冷了三分。
“您有本事,您就去中院,把傻柱再叫回来,让他像条狗一样,天天给您,给您的宝贝孙子送饭盒。”
“您有能耐,您就去后院,敲开高工的门,让他看在您这张老脸的份上,给您送钱送粮。”
“您不是总说我没用吗?”
“那现在,您这个有用的,来给我们娘几个,指条活路吧。”
说完,她放下了手里缝补到一半的衣服,站起身,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冰冷的井水,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下去。
仿佛要浇灭心中最后一点余温。
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连角落里的小当和槐,都嚇得不敢出声,像两只受惊的鵪鶉。
贾张氏被秦淮茹这番话,噎得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张了张嘴,想按照惯例大骂“你个小蹄子反了天了”,可一对上秦淮茹那双空洞到不含一丝情感的眼睛,那些骯脏的、刻薄的话,就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她用婆婆身份拿捏了十几年的儿媳妇,好像……不一样了。
她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撒泼把戏,那套指桑骂槐的道德绑架,在秦淮茹这双死灰般的眼睛面前,突然就……失效了。
因为对方,已经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