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掌心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黏腻地贴在指缝间。
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修长的指尖从一叠钞票中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我的动作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也还带着未散去的震惊。
借着车厢顶惨白的光线,我才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的脸颊略显苍白,眼底浮着淡淡的青色,那是长期睡眠不足留下的痕迹。
然而,那双眼眸却异常清澈,只是此刻蒙上了一层近乎绝望的怯懦与决绝。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是自己的亲妹妹武羽。我拉着妹妹的手问:“阿羽,你们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找你。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阿羽走到镜子前:“家里的房子都卖了用来还债,没有地方住,也没有经济来源。我早早辍学,又没有一技之长,找不到工作,小芸最近学校餐费催得紧,我只有出此下策。”
我心痛不已,吞吞吐吐说:“妹妹你没被别人欺负吧?”
“第一次做这种事就遇到哥哥你了。”阿羽低着头,脸上却是阴谋得逞的邪笑。
我跟着阿羽穿过几条越来越狭窄的巷子,脚下的水泥路渐渐变成了坑坑洼洼的碎石路,路面上积着些发黑的污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
两侧的墙体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黑的砖块,电线像蜘蛛网般杂乱地缠绕在半空中。
远处传来几声汪汪汪的犬吠,粗哑而警惕。
巷子深处,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倚靠在门框边,烟头在她们指间明明灭灭,红色的唇膏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诡异而妖冶。
她们打量着路过的我,眼神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其中一个甚至吹了声口哨。
阿羽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单薄的身影在路灯的光影中显得更加瘦弱。
我紧跟在妹妹身后,心头涌起难以言说的酸涩。
终于,阿羽在一栋摇摇欲坠的握手楼前停下,那楼外墙的瓷砖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水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手指微微颤抖着打开了二楼一扇破旧的防盗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在控诉着岁月的侵蚀。
房间很小,目测不过十来平方米。
一张单人床占据了房间的三分之一,床单是褪了色的碎花图案,被子叠得并不整齐。
靠墙摆着一张摇摇晃晃的小木桌,桌面上堆满了作业本和教科书。
一个小女孩正趴在桌前,借着一盏老式台灯微弱的光线写着什么,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就是武芸,我的侄女,今年刚上小学五年级。
她穿着一件明显大了一号的校服,袖子卷了两折,露出纤细的手腕。
听到门响,小女孩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轻声叫了声:舅舅。
我的目光落在屋顶上——那里赫然有几个破洞,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上的地板。
洞口边缘还挂着几滴水珠,显然下雨时这里会漏水。
墙角摆着两个塑料盆,盆里积着浑浊的雨水,水面上漂浮着些许灰尘和杂物。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发霉的气味,混杂着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阿羽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她用手背快速地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克制的哽咽:哥,你看到了……我们现在就住这儿。
武芸很懂事的,从不抱怨……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走到武芸身边,看着她作业本上工整的字迹,心疼得几乎要落泪。
我伸手摸了摸侄女的头,女孩的头发有些干枯,显然很久没有用好的洗发水了。
收拾东西,跟舅舅回家。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容反驳。
阿羽猛地转过身,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哥,不行的,嫂子她……
听我的。我打断了她的话,开始帮着收拾武芸的书包和几件换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