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争论没有用。她和那女人是一伙的。
我经过一个个窗格子,解开一根根绳子,放下一幅幅竹帘子。
鬼影绰绰,在我的身后。
“小姐……小姐……”丫鬟哭得梨花带雨,“您这样,奴婢会被老爷责罚的!”
我并不听。
元宵节,外面的街道就是海洋,坠满了星辰,流动着,歌唱着。
谁的手里提着红灯笼,从我的窗户下面经过,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叫我家临街的观景楼上,亮如白昼。
亮如白昼的楼,不是太师独生女抛头露面的地方。我拉起一幅幅竹帘子,丫鬟又将他们一幅幅放下。
“小姐……小姐……”她哀求着,徒劳。
她的确该哀求——不过,该去哀求老天,在我偷偷跑出去的时候,爹爹他千万不要上楼来——不过,爹爹有功夫管我吗?他不是正为了朝廷里的事情烦心?骑墙的他,究竟要归哪一边?太子党?将军党?呵……我完全不知道那些事情。
“小姐……小姐……”她拉不住我。
我回眸一笑,轻轻翻过了栏杆。
我轻盈如同一只蝴蝶,借着两丈红绫,飞出太师府的樊笼。
那樊笼之外叫做世界,铴国繁华的京城,一贯繁华,日日繁华,谁在和谁寒暄,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谁穿着新衣服,却全然没有一丝欢喜的表情?谁在给人让路,又是谁是张扬跋扈?
我记不确,我记不切。
我只是随着灯海沉浮,漫无目的——也许会淹死的,我想,那么我需要桴——当是一盏灯。
我在浪里四下张望——那一边,我看见卖灯的人。
鲤鱼灯,跃跃欲跳龙门;乌龟灯,头颈一缩一伸;莲花灯,看得见花瓣上每一丝血痕……
我朝那边挤,朝那边挤。可是人潮的巨浪屡屡把我向后推,向后推。
我眼睁睁看着摊子上的灯都一盏盏熄灭——就连最后一盏也没了,一盏寻常的红灯笼,不知道交去了哪一个人的手上,恍惚的在我面前晃过。
我伸手去抓,空的。
我脚下一滑,这一跤摔得却是实的。
我觉得那潮水,迅速漫过我的头顶——我将窒息。
然后,我又见到了红灯笼。近在咫尺。
“小姐,您受伤了么?”
红灯笼,谁在大白天打着红灯笼来拜访我?
我在正厅的门槛上绊了一下,红灯笼晃过我的眼前。
“您受伤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