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岚步履不停,穿过经了雕磨的石桌石椅,行过成片的玉簪,停在了墨漆木门之前。
她冷眼瞧着顶住书房的六根楠木柱子与那紧闭的木门。
门前阶下握刀环臂而站的正是殷赋昨日派去接亲的心腹,侍卫莫及。
清岚缓缓上前站定在莫及面前,抬眸轻笑柔声道:“十日之后醇王设棋宴,爷必会去的,我特来帮爷一个忙。”
说完便定睛看着莫及,见他只微一挑眉并不动作,清岚便知她摸对了路子。
她一笑,直接开口:“府里的娘子,背后各自有人,我的身后是谁,爷不查清楚吗?”
莫及面不改色,淡淡开口:“爷不喜娘子擅来书房,娘子请回。”
清岚一笑:“无妨,我在此等他,劳烦莫侍卫通传一声,就说我有明香棋,看他要是不要。”
说完冲着莫及温婉一笑,款步向着石桌而去,随后自然一坐,垂手于膝,乖巧等着。
不过几吸,莫及敲门进了屋,他进屋的原因很简单,殷赋说过,撤了书房的守卫,等着许清岚来,她来了,先做推诿,勾出她的底牌,放她进屋就是。
可清岚不知这份算计,在她看来,就是自己一番话,勾起了殷赋的心思。
清风拂发随散,垂目望帕的清岚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掀眸看去,瞧见半开的窗里半道人影,屋里的昏暗让处在暖阳下的她看得不真切,只觉得那人的身形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房门开启,莫及抬步而出,对着清岚拱手行礼,随后五指一并向屋内指去。
屋外明媚屋内暗。
清岚扶着门框蹙眉闭目缓了好几吸,再睁眼时才将屋内之景看清楚。
窗框上都拉着厚重的布帘,所有的亮度都靠墙上的壁灯,与那三步一盏的青鸟立灯供着。
几排通顶的书柜上紧密挤着大小不一的各色书籍。
柜前那一张黄花梨云纹鹤影大案长十余尺,案上笔多如林,四方砚台大小不一,还燃着沉水香。
“怕黑吗?”
深沉的嗓音响起,清岚侧身望去,见殷赋负手立于她身侧,如松如竹的身姿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
她悄悄平复见到他的抗拒之意,捏着嗓子道:“不怕的。”
殷赋一声轻笑,掠过她往书房右侧走去,清岚顺着他的身形看过去,这才看清书房右侧是一大茶海,茶海边儿上是一方正紫檀桌,桌上端正放着一副棋盘。
她缓步随看地走过去,将棋盘上的残局尽收眼底。
“你如何得知醇王设宴一事?”殷赋端着茶盏抵在唇边,双眼探究地紧盯住她。
清岚也不做扭,坦然往他对面一坐,开口直问:“爷,可是昨日生了我的气?”
殷赋略微一愣,放下茶盏不言语,只用他那双漆黑不见底的深眸望着她。
她顶不住这双眼,故作冷静地将视线滑到棋盘上,清然开口:“府里娘子众多,爷这般大张旗鼓纳我入府,是把我往风尖上推,我若不亮刀自逼,那往后该吃多少女人家勾心斗角的苦头?”
殷赋随然一笑,“因此就用刀?”
“用了刀,那些女人,才会信。”
清岚的目光里闪着些笃定,而她栗瞳中映着的殷赋则是一双眼讳莫如深。
“你怎知,醇王用明香棋?”
“我送给他的。”
不等殷赋开口,清岚抢先道:“爷纳我入府,当真只是因为尹黎吗?爷很清楚我的身份,也知我身后还有人。纳我,不过是将我放在眼皮下,一来看清我身后之人是谁?二来留着利用。对否?”
清岚坦然地看着他,见他深邃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趣意。
他那摩挲着精致茶盏的指尖定了一瞬,随后将盏一扣,抬手取出兔毫盏来,倒了杯清茶推到清岚面前才开口:“你的身后是醇王。”
“是。”
醇王是先帝亲弟,与先帝关系最好,平日闲云野鹤般的人,最爱在山间寻人下棋饮酒,泼墨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