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
相阳不可思议地看向床上,随着他这一声呼喊,桑兰和相月也停顿一下,桑兰勉强忍住喉咙间的痒意,抬头望向宋临安。
她抓着茶杯喝了几口热茶将咳意压了下去,动作急促又慌乱,像是在掩盖着什么,而先前那阵剧烈的咳嗽让她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再加上略显苍白的脸色,使得她看起来十分憔悴。
宋临安歪头看她,神情忽然一怔,他好像第一次见到桑兰这样虚弱的样子。
“哎哟二爷,小的来扶您。”相阳连忙赶到宋临安身边,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还贴心地在他的后背塞了一个软乎的枕头。
“二爷,您身上的伤口刚刚缝过线,要静养半月才能愈合,您就这么躺着啊,千万别动。您想做什么只需说一声就成。”相阳眼泪汪汪地看着宋临安念叨,但是很显然,他家二爷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宋临安直勾勾地看着桑兰,后者眼睛微垂,把玩着手中空了的茶杯,并不看他。
宋临安因此更加大胆了些,就着朦胧的烛火,他看见桑兰身上穿着还未卸下的软甲,那软甲在光线的照耀下呈现出暗银色,裙边沾上了许多更深的污渍,不少地方还有明显的划痕。
桑兰微微侧着脸,总是打理得精致无比的长发此时也十分毛躁,被一根简单的红绳束在脑后,可能是为了方便,那头长长的马尾还被编成了辫子。
宋临安的视线越过桑兰,落在她身后桌面上露出来的半截银色长剑。
银色的剑鞘在烛火下熠熠生光,可是在手柄的位置被人缠上了暗红色的布条,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布条原本的颜色应该是白色的。
“……殿下。”宋临安看了那长剑许久,目光才缓缓收回到桑兰的脸上:“我睡了很久吗,殿下的脸色怎么这样差?”
“只是一整天而已。”桑兰换了个姿势,将长剑挡在身后,同时也将原本随意伸展的双腿收了起来:“你感觉怎么样?”
宋临安眼尖地看见她藏在软甲裙边下的泛着寒光的铁靴,他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有了不好的猜测。
“我还好,多谢殿下及时救我。”宋临安抿了抿唇,接过相阳送来的白水喝了一口,寡淡的滋味让他有些皱眉,立刻将茶杯递给了相阳。
“那你好好静养。”桑兰点点头,起身想走,却被宋临安叫住了。
“殿下……殿下可以和我说说话吗?”宋临安小心翼翼地看着桑兰,做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我擅自出行,给殿下带来麻烦了,殿下才对我这样冷淡?”
桑兰的眼里闪过意外之色,往外走的脚步停顿了一秒,随后又转了回来。
她又坐在先前的软凳上,离宋临安的床榻有一尺多的距离,宋临安有心验证自己的猜想,看见桑兰重新坐了下来,又道:“殿下可以离我近一点么,我感觉好久都没见着您了。”
桑兰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但见宋临安一副西子捧心、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只好将软凳往前挪了一点。
“殿下受伤了?”宋临安敏锐地闻到从桑兰身上传来的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立刻就想往桑兰那边凑,随即被守在旁边的相阳拦住了。
相阳控诉地看了他一眼,宋临安只好规整了姿势,斜躺在床头一动不动,只是他的脑袋依旧眼巴巴地对着桑兰。
“不是我的血。”桑兰揉了揉额角,语气微沉:“临安,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查干会直接对你下手。你放心,我会解决他的。”
宋临安脱口而出:“殿下这个时候才回到王府,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桑兰沉默地看着他,轻轻地点点头:“我折了查干一条手臂和一条腿,今后他再也不能站起来了,你放心好了,等日后我还有别的法子折磨他。”
宋临安呼吸一滞,他不是没见过桑兰处决别人的场景,吉格勒之死在他脑海里至今都是个恐怖的噩梦,桑兰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查干的下场,他都不敢想象那个过程。
“您在王庭中处理六殿下,大王那边……”宋临安虽然对和朔王庭的事情不太了解,但也不是傻子,青稞宴上草原王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桑兰怎么敢在王庭对查干下手?
桑兰轻笑了一声,眉眼神情柔和:“就算他们都心知肚明是我做的,也不会有人敢有意见。”
她舒展了下身体,软甲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响声:“王夫在草原上遭到叛乱者的截杀,王女前去救援也被其所伤,相比之下,一个瘦弱的王子被叛乱者所害也很正常。”
桑兰起身走到床榻边,俯身摸了摸宋临安微冷的面颊,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惜:“让你受累了。”
宋临安顺势将头靠在那只粗糙冰冷的手掌上,他从被褥里伸出双手,用自己热乎的体温捂住那只手:“殿下真的没有受伤吗?”
“没有。”桑兰再次否定道,想抽手离开,手腕却被宋临安紧紧地拽着。
尽管鼻尖嗅到了明显的铁锈味,但看见桑兰坚决地否认,宋临安只好无奈地点点头:“那殿下早点回房休息吧,不要累坏了。”
他在桑兰抽手的瞬间,又快又准地在那只冰凉且粗糙的手心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嘴唇触碰到掌心肌肤的那一刻,桑兰手上尚未洗净的血腥味顺势钻入了他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