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给潮有信气清醒了,脑门哇凉哇凉的,顿时又像是倒回到十年前。
潮有信从梨嵘月包里翻出烟和打火机,点上叼在嘴边,随手翻出包里乱七八糟的名片和套全部扔掉,清理干净后,走出家门。
梨嵘月把她送到寄宿制封闭女校不是没有原因的,八岁时,梨嵘月叫她冬天凉水洗衣服,洗不干净她也不说,快晒干了,哗一下不管不顾扔到一盆凉水里,洗不干净不让吃饭。
不仅吃不上饭还像浣衣局的洗衣女一样,寒冷的冬天手指骨节冻得通红,皲裂起疮,她也因此被培养得会伺候人。
脸上的两道疤痕也是如此,上眼睑偏眼角处一块,嘴角不明显处也是一块。
当时梨嵘月被一个男人欺负,潮有信年纪还小,对具体细节不那么清晰了,但是对事情的大致走向还在。
她当时为了保护梨嵘月,冲着那个男人猛撞,头偏一下子磕到桌角,又或者是撞到了一块名贵石头,她没印象了。
当时感觉有大片热流划过脸颊,她以为梨嵘月哭了。
明明昏过去闭眼前是这么感动的一幕,而醒来后梨嵘月却对她这个救命恩人冷眼相加,二话没说就给她插班扔进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寄宿学校。
一支烟抽完,手挨到滤嘴末端差点被烧到。
月光罩在暮色中,风吹动树叶带来细细簌簌的音效。
风……哪来的风?
树——哪来的树?
“卧槽鬼啊啊啊啊啊!!”陈律现在接了一个大案子,看完卷宗很晚才回家,上了露台收沾了露水沾了烟囱香的被单,美滋哼着歌,一套一套地收着被单,直到掀起最后一张——一个凶神恶煞的少女披散着头发。
实在是太诡异,陈律是非常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哪有人搭着个拖鞋,横这个五分超大短裤,大冬天穿着短袖,还散着头发,一声不吭的。
“扯□□蛋,这么晚回来套着被单更像鬼吧。”潮有信踩灭烟头。
陈律抱着被单,跟她一样凉屁股坐上凉水泥露台围阶。
“我是为了全人类的幸福和发展而奋斗至深夜,无产阶级的夜不是暗夜的夜,而是瓦亮瓦亮光明未来的前夕未央。铁肩担道义你懂吗你?”说着用瘦弱的肩膀撞潮有信。
潮有信撇了他一眼,“给人民群众代理离婚案件也是为了全人类幸福?”
“怎么不是,有结就有离啊。再说了,舌头和牙齿天天在一起还打架呢!”陈律说得头头是道。
完全没发现抱着的被单统统都当扫帚扫了灰,潮有信个比他高,看见了也没提醒。
铁肩担道义,棉布扫大街。
“那人家从山里赶路来,你写个诉状,说好免费,人家送了一袋面一盒蛋的。你又张口八百这也叫无产阶级的黑?”潮有信单纯嘴损,需要发泄,讨到他身上来了。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反倒真没觉得他这事办得有多不道义,跑这么远来,被人两句哄了又回去不离了的比比皆是。
付点钱扯点皮,心疼了付出代价了,就不会这么轻松地把反正也没花钱就当白跑一趟考虑进去。
免费的,总是非常轻易地主观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