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不是。”
“不方便。”
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情绪。但若仔细观察,或许能发现她放在膝上的、指节微微泛白的手,透露了她并非全然无动于衷。这些过分热情的关注,同样让她感到困扰,只是她的清冷和教养,让她选择了用沉默和疏离筑起一道墙,而非像时念一那样直接地表达不满。
就在这嘈杂几乎要淹没一切时,上课的预备铃如同救赎般响起。
围拢的同学发出意犹未尽的叹息,不情愿地渐渐散去。白樾几不可闻地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重新将目光投向空无一人的讲台,等待着下一节课的开始。
教室后门,时念一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望着楼下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心里的烦躁并未因离开教室而完全消散。她知道,等下回去,还是要面对那个冰山一样的同桌。
而她们之间,这被迫产生的交集,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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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预备铃响过,走廊里的人潮迅速退去。时念一在栏杆边又靠了一会儿,直到正式上课铃尖锐地划破空气,她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朝教室后门走去。
刚推开教室门,一道严厉的视线就如探照灯般打了过来。
英语老师赵旭,学生们私下都叫他“老赵”,此刻正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的粉笔几乎要被他摁断。他年近四十,眉头习惯性皱着,嘴角向下撇,是典型的“一点就着”。
“时念一!”老赵的声音又高又锐,“这都上课几分钟了?高三了!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给我站住!”
时念一脚步顿住,脸上没什么表情,无所谓地倚着门框,准备照例把这顿训斥当耳边风。
老赵显然也没打算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火力很快转向全班:“都看什么看?拿出上周考的卷子!现在讲评!第一题就错了一大片……”
同学们纷纷低头翻找试卷。时念一这才慢吞吞地走回座位,从乱糟糟的书包里扯出那张皱巴巴的卷子,随手拍在桌上。
就在这时,老赵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后排,定格在了新面孔上。
“那个同学,白樾是吧?你的卷子呢?”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白樾安静地站起身,姿态依旧挺拔,声音清冷平稳:“老师,我没有试卷。”
“没有?”老赵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陡然拔高,“上周五刚考完,你现在说没有?转校生就不用做作业、不用考试了?你这是学习的态度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下来,毫不留情。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知道,老赵这是把刚才在时念一那里没完全发泄出来的火气,顺势全撒在了撞上枪口的新同学身上。
白樾笔直地站着,唇线微微抿紧,没有辩解。她那过分平静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株在风雪中沉默的竹子。这种沉默的对抗,似乎更加激怒了老赵。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成绩好点就可以搞特殊!在我的课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
“老师。”
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老赵的滔滔不绝。
全班的目光瞬间从白樾身上,惊愕地转向声音来源——时念一。
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单手插在校服兜里,另一只手的手指正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烦躁,视线落在老赵身上,语气硬邦邦的:
“她是今天刚转来的,考试是昨天进行的。她去哪变张卷子出来?”她顿了顿,嘴角扯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您要训人也至少先搞清楚状况吧?很吵。”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格外清晰。
整个教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老赵。他显然没料到时念一会站出来,而且还是用这种语气为这个看起来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新同桌说话。
白樾也微微侧过头,第一次,将那沉静如水的目光,真正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落在了身旁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女身上。
时念一却看也没看白樾,说完便径直坐下,重新趴回桌上,把后脑勺留给了全世界,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她随口抱怨了一句天气不好。
老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时念一那副“懒得再搭理你”的样子,又看了看站在那里、确实情有可原的白樾,一口气堵在胸口,最终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
“行了行了,都坐下!没卷子的自己找同学看一下!我们继续讲题!”
风暴中心的白樾安静地坐下。她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干净的空桌面上,又极快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旁边那个用行动表达着“与我无关”的后脑勺。
冰山似乎没有融化,但冰层之下,某种微妙的平衡,在刚才那一声突兀的“很吵”中,被悄然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