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樾正朝座位走来,全班的目光也跟随着她移动,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白樾走向座位的几步路,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步都踩在全班好奇的视线和低语交织的网罗上。她对此却毫无反应,径直来到时念一身旁的空位,将书包从肩上取下,动作轻缓地塞进桌肚,然后安静地坐下。整个过程,没有看身旁的时念一一眼,也没有理会任何投向她的目光。
然而,她坐下的一瞬间,前排的谢桉年就迫不及待地扭过身子,半个胸膛都压在了椅背上。他是个典型的自来熟,此刻脸上洋溢着过分热情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白樾。
“嘿,新同学!叫白樾是吧?名字真好听!你是从哪个学校转来的啊?六中吗?我听说六中管得超严的……”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时念一本来正因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而有些莫名的烦躁,谢桉年这一连串聒噪的提问更是火上浇油。她拧起眉,毫不客气地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前座椅腿。
“吵死了,谢桉年。”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转过来的是她,你激动什么?”
谢桉年被踹得一晃,委屈地撇撇嘴,但还是不死心,压低了一点声音对白樾说:“别介意啊,她就这样……对了,我们江城三中后面有条小吃街,超级有名,要不要……”
被无视的时念一火气更盛,刚想再开口,却听见身旁传来一个极其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淡漠的声音。
“谢谢。”白樾抬起眼,看向谢桉年,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暂时不用。”
她的声音清泠泠的,像玉石相叩,好听,却带着明确的距离感。只有简短的四个字,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句子,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谢桉年后续所有热情的推荐和问题都堵了回去。
谢桉年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而此刻,教室里的讨论声在谢桉年“冲锋”失败后,不仅没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隐约能听到“好漂亮”、“感觉好冷啊”、“成绩是不是特别好”之类的字眼,像一群蜜蜂在嗡嗡作响。
讲台上的温国平老师看着这失控的场面,脸上的和蔼收敛了些,他拿起黑板擦,不轻不重地在讲桌上“啪啪”拍了两下。
“安静!”
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盖过了所有杂音。
温老师环视教室,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高三了,一点定力都没有?看来作业还是布置得少了。”他顿了顿,看着瞬间鸦雀无声的教室,语气放缓了些,“有什么好奇的,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现在,都把心思给我收回来!翻开上周发的模拟卷,我们讲第一道大题。”
学习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般重新漫回教室,暂时冲淡了关于新同学的好奇。谢桉年也悻悻地转回了身。
时念一瞥了一眼身旁已经拿出卷子,坐姿依旧端正,侧脸线条清冷得不似真人的白樾,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依旧盘桓不去。
她讨厌这种被打扰的平静,更讨厌这种……仿佛只有她自己被影响到的不平衡。
这节课,注定是听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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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老师的声音在讲台上回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强行拉回到复杂的数学公式上。然而,对时念一而言,那些符号和数字仿佛成了窗外躁动不安的光斑,在她眼前跳跃,却丝毫进不到脑子里。
身旁多了一个人,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
即使她不刻意去关注,白樾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以及她翻动书页时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响,都像一根无形的羽毛,若有若无地撩拨着时念一的神经。她能感觉到白樾坐得笔直,专注地望着讲台,那种过分认真的姿态,与周遭部分同学强打精神或神游天外的状态格格不入。
“装模作样。”时念一在心里嗤了一声,索性彻底放弃听课,重新将头转向窗外。只是这一次,那片蔚蓝的海似乎也不再纯粹,玻璃上隐约映照出身旁那人模糊而清冷的侧影。
这四十五分钟,变得格外漫长而难熬。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如同解除了某种封印。
温老师前脚刚离开教室,后脚人群便像是找到了目标的潮水,迅速向教室后排涌去,将白樾的座位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奇、探究、夹杂着些许善意的问候,如同密集的雨点般砸落。
“白樾同学,你原来在六中排名多少啊?”
“听说你是校长亲自去请来的,真的吗?”
“你家住在哪个区啊?以后可以一起放学吗?”
“你的皮肤好好啊,用什么护肤品?”
七嘴八舌的问题充斥着狭小的空间,空气都变得浑浊起来。
时念一被这嘈杂的声浪紧紧包裹,眉头死死拧紧,那股压了一节课的烦躁瞬间达到了顶峰。她“唰”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让开。”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和不耐。
围着的同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低气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缝隙。时念一头也不回地穿过人群,径直朝教室后门走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窒息。
人群中心的座位上,白樾依旧维持着端正的坐姿。她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细微波澜。面对周围层出不穷的问题,她只是用最简短的词语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