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八月,暑气渐消,早晚的风里已透出凉意。
瑶华宫的药味淡了些许,李妃能下床走动了,但身子依旧虚弱,如同枝头摇摇欲坠的叶,一阵风便能吹倒。我每日探望她,总见她抱着安儿坐在廊下,凝视着院中开始泛黄的树叶出神。
“再调养些时日就会好的。”我安慰她,递上新做的秋衣。
她接过,轻抚衣上绣的桂花:“娘娘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说着,轻咳了几声,“只是我这身子,怕是难以痊愈。”
“不许胡说。”我握住她冰凉的手,“张昭仪说了,好好调理,来年开春就能康复。”
她笑了笑,不再争辩,目光又飘向远方。
安儿在她怀中咿呀学语,已能模糊地喊“娘”了。每当此时,李妃眼中才会闪过一丝光亮,宛如暗夜中的星辰,虽微弱,却执着地闪烁。
这日从瑶华宫出来,我忽生兴致,想去御花园深处的桂苑走走。桂花开得正盛,金黄的小花簇拥成团,香气浓郁得化不开。
行至苑门,却见宫门紧锁,锁上锈迹斑斑,似已久未开启。
“这里是。。。”我蹙眉思索。
锦书低声道:“娘娘忘了?这里是以前陈贵人和赵美人住的地方,自她们自请入冷宫,这里就封了。”
我这才记起。陈贵人和赵美人是三年前自请入冷宫的,那时我刚入宫不久,只依稀记得是先皇后周氏倒台后不久的事。据说她们是周氏的陪嫁侍女,周氏被废后便自请去了冷宫,再未踏出一步。
“冷宫在何处?”我忽然问。
锦书一愣:“在西六宫最偏远的景祺阁,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去看看。”我道。
锦书面露难色:“那里阴气重,娘娘还是。。。”
“无妨。”我打断她,“备些衣食,悄悄去。”
景祺阁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朱漆剥落,杂草丛生,只有院中一株老桂树还算精神,花开得正盛。
守门的嬷嬷见是我,吓得跪地磕头。我让她开门,她犹豫再三,才颤抖着取出钥匙。
院中很干净,虽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一个穿着半旧宫装的女子正在扫落叶,见到我们,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扫帚,从容行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她年约三十,面容清瘦,眼神平静如深水。我认出她是陈贵人。
“不必多礼。”我虚扶一把,“本宫路过,顺道来看看。”
她微微一笑:“寒舍简陋,委屈娘娘了。”
正说着,另一个女子从屋内走出,手中捧着茶盘。她看见我,手一抖,茶盏险些落地。
“赵美人,是皇后娘娘。”陈贵人温声道。
赵美人忙放下茶盘行礼。她比陈贵人年轻些,眉眼间还留着几分当年的秀丽,只是面色苍白,似久不见日光。
我让锦书将带来的衣食送上:“天要凉了,添些衣物。”
陈贵人接过,神色坦然:“谢娘娘赏赐。”
我们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石凳冰凉,陈贵人细心地垫上软垫。
“娘娘怎么到这儿来了?”她问,语气平和,如同寻常问候。
“路过桂苑,想起你们,就来看看。”我如实道。
她笑了笑:“难为娘娘还记得我们。”
一阵风吹过,桂花簌簌落下,洒满地金黄。
“这桂树长得真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