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们入宫那年种的,如今也十多年了。”陈贵人仰头看树,目光悠远。
十多年。。。那时先皇后还在,她们还是她身边最得宠的侍女,被先帝一并赐给当时的太子做侍妾。谁能想到,如今一个幽居冷宫,一个黄土埋骨。
“娘娘近来可好?”赵美人忽然开口,声音细细的,“听说李贵妃生了皇子,身子却不大好。”
我有些意外她们知道这些。
“太医在调理,会好的。”
赵美人点点头,不再说话,只低头绞着衣角。
陈贵人看她一眼,轻声道:“美人自从。。。就不大爱说话了,娘娘莫怪。”
我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自从先皇后去了,赵美人就变得沉默寡言。
“无妨。”我顿了顿,“你们在这里,可缺什么?”
“什么都不缺。”陈贵人微笑,“清净日子,过得自在。”
她说得坦然,我却从她眼中看到一丝落寞。这深宫中的女子,谁不渴望自在?可真正的自在,又在哪里?
坐了一会儿,我起身告辞。陈贵人送我到门口,忽然道:“娘娘,秋深露重,保重凤体。”
我点头:“你们也是。”
走出很远,回头还能看见她站在门口,身影单薄,如同一枚秋叶。
那日后,我常想起陈贵人和赵美人。她们在先皇后最得势时入宫,又在她倒台后自请幽居,这其中,必有故事。
这日与张昭仪说起,她沉吟片刻,道:“臣妾与她们不算熟识,只记得陈贵人擅医理,赵美人通音律,当年在先皇后身边很是得宠。”
“她们为何自请入冷宫?”
张昭仪摇头:“具体缘由不知。只听说先皇后被废后,她们在皇上宫外跪了一日一夜,求皇上准她们去冷宫相伴。皇上准了。”
我默然。这般忠心,在宫中实属罕见。
“娘娘为何问起她们?”
“那日去看了她们,觉得。。。可惜了。”
张昭仪看着我,目光深邃:“娘娘心善。只是这宫中,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是啊,选择。。。她们选择了忠义,却赔上了一生。
八月十五,中秋宴。这是李妃病后第一次出席宫宴,我特意让她坐在我身旁。
她瘦了很多,宫装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施了脂粉也难掩病容。安儿被乳母抱着,坐在下首,好奇地四下张望。
皇上端坐上首,神色如常,仅在目光触及李妃时,眼中掠过一抹怜惜。
宴席过半,李妃略显疲惫,我遂让她先行回宫休息。她感激地瞥我一眼,在宫女的搀扶下悄然离席。
她离去后,皇上突然问道:“贵妃的身体如何了?”
我据实禀告:“较前些时日有所好转,但仍需静养。”
他微微点头,未再言语,目光却追随着李妃远去的背影。
宴席散去,我独自在御花园漫步。月光如水,洒在琉璃瓦上,泛起清冷的光泽。
行至桂苑附近,熟悉的香气再次扑鼻。不由自主地,我再度走向景祺阁。
今夜阁中竟有灯火通明。我让锦书在门外等候,独自步入庭院。
陈贵人和赵美人正坐在桂树下,面前摆放着简单的酒菜,对月小酌。见我到来,她们并不惊讶,仿佛早已预料。
“娘娘来了。”陈贵人起身行礼,递上一杯酒,“自家酿的桂花酒,娘娘可愿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