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到大马路上,汽车如流水一样绵延不绝,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热闹得此起彼伏,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而过,才觉得一口气从七上八下平平安安地回到该有的位置。
在红色五星旗下受教育多年的人不相信鬼。
教科书告诉我们,物质世界是客观存在的,一切现象都是物质的运动和变化,意识和思想是物质的产物。
但,
如果完全不相信鬼应该完全不害怕鬼,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那我为什么刚才会害怕?
也许早于识字前的乡村孩童,对于世界的认识,来源于隔壁家老奶奶煞有介事的书生女鬼,画皮狐精等神怪故事,它比普世哲学更早地进入孩子的潜意识深处,如一颗随时等待发芽的种子,在适当时候破土而出。
可见,意识是一回事,潜意识又是另一回事。
工作室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徒步十多分钟后,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电梯在九楼打开,玄关的灯在黑暗中亮了起来,柔和的光从倒扣郁金香形的灯罩透出来,打在一旁自然散开的百合竹枝叶上,在屏风上投射出几簇优雅的影子。
租的这个公寓很小,只有一室一厅不到40平米,可这么小的地方,却散发着自由的味道。
没有人皱着眉挑剔地在一旁横眉冷指:衣领要熨好才能挂回衣柜、平时配菜时多看看金字塔营养均衡表、大门口地垫至少一月一次清洗……
每一个细微的挑剔瞬间,每一句不满的指责话语,在漫长的岁月交叠中,犹如温水煮青蛙,沸腾到顶点带来长久的死亡,情感如是婚姻如是。
鸡蛋壳在灶台上轻微地磕出了一条裂缝,圆橙的蛋黄和雪白的挂面互相映衬,几片翠绿的菜叶子飘荡着,犹如阳春白雪中的一点绿意,让整个孤寂的黑夜都温暖了起来。
人有时要求很简单,一碗清汤寡面,一张干净床铺,便可完成一日光阴往复。
我捧着面坐到小沙发上,在收藏夹中打开了《黑客帝国》,安静的空间响起熟悉有磁性的声音。
“你曾经做过一种梦,尼奥,你如此确信那是真实的。假如你无法从那样的梦中醒来会怎么样?你怎么确定自己是处于梦境还是现实之中?”
“真实是什么?不过是大脑接收的电子信号。”一身黑衣的墨菲斯声音很低沉,他在训练刚刚从母体中觉醒的尼奥。
我盯着那句台词心中微微一动,画面掠过尼奥的眼睛认真而深邃,无端让我想起聂菁那双大眼睛。
透过聂菁的眼睛,她所看到的真实是什么?
“上周我们谈到有关流产的话题时,我感觉到你有点抗拒,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她沉默了一会。
“因为很痛苦,每次回忆我都感觉特别难受。”
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有多大?可能从怀孕生产这件事就能看出来。
我有位乡下朋友讲述她啼笑皆非的生产过程,她给儿子起名叫路生,因为在她肚子刚有点疼走去附近医院时,儿子却迫不及待地在路边出来了,幸好当时她带着生产包,才总算没有太狼狈。
而我也知道一些产妇,分娩之痛几十小时,声嘶力竭精疲力竭,鬼门关转了好几趟,终生留下病根,才诞下来之不易的小生命。
但聂菁甚至连生产之痛都没有资格品尝,她只停在怀孕阶段便痛不欲生。
还记得第一次验出怀孕,家里每一位成员都喜气洋洋,可她的幸福感还没来得及消散,突然间的肚疼和晕厥让一切戛然而止,她与死神擦肩而过得亏当时送医院及时。
宫外孕对一位女性意味着什么?
输卵管破裂、腹腔内出血、败血症或多器官衰竭,休克危及生命。
还有许多的后遗症,如输卵管瘢痕、粘连或堵塞,慢性盆腔炎症,以及生育能力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