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窗半掩,屋内灯火昏黄。
酒香、混着窗外的花香交织在一起,琴音与白瓷碗相撞声,在梁间回旋,暖而不燥。
俩人对坐,红衣猎猎,白衣飘飘。
旁边还有一个粉衣“少女”,坐落于窗前,自顾自绣起他那一团乱麻的小白花刺绣,不喝酒也不插话,略显多余。
弥乐银壶倾酒,抬手,叫退了殿堂前弹琴的歌女,随后将酒碗轻轻推到祁城烨面前。
祁城烨接过,仰头一口下去,酒烈如刀如火,入喉觉得割裂,入腹觉得烧灼。
他喉结滚了滚,脸上迅速泛开红晕,喃喃道:“小恩人,你的酒……实在是烈。”
“好酒才配得上你这般尊贵的身份。”
弥乐眼睛转了转,突然带着试探开口问:“不知道大殿下是否听说过,南疆有一处部落,名为孜劫?”
一旁的容雀,听到“孜劫”二字,针一顿,饶有兴致地抬眸,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听说过,可是格桑王的故土?”祁城烨答道。
弥乐点头:“对的,家父的故土,可惜,我未曾去过,我想知道,他在哪个位置?”
“位于南疆以北的边界处。”祁城烨答得干脆,未发现有何不妥。
弥乐脸上挂着无害的浅笑,眉梢微挑,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语气却依旧轻描淡写。
“听说,那里有条连绵起伏的山脉,以秃山为称,十分秀美,山上的瀑布飞流直下,是个美丽的地方。”
话音刚落,容雀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但很快,又松了开,只发出一声极轻的轻哼,继续开始他的刺绣。
祁城烨抬眸看她,带着几分认真:“郡主想去看看?”
弥乐顿了顿,随后再次举起酒碗,碗沿贴着嘴唇,将半张脸掩盖住。
祁城烨只见她微扬的下巴,却不见她那双,闪过一丝狠戾的眼——
以极快的速度淡下去,换做一副了然的神色,直至碗被缓缓放下,她才露出原有的轻灵之气,“想,一直都想。”
祁城烨听了很是高兴,期待地发出邀约,“改日腾出空来,本王携你一起。”
“多谢。”弥乐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继续为他倒酒,结束了话题。
夜晚的东宫出奇的冷,天边又飘起稀疏的雪花,落在地上没声响。
守夜的宫女提着灯笼走动,灯光在雪地里拖出长影子。
飞鸽落在檐角,振翅带风,无芨挥手,鸽子乖巧地落在他的肩上。
他将腿上绑着的信条取出展开,只扫了一眼,眉头便深深蹙起,一脸无奈的愁容。
冬青树下的石桌前,祁玄静坐着,玄色外袍披在肩头,领口落着几片未化的雪。
呼吸时,吐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缓缓散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杯里的茶早已凉透。
良久,他才抬起眼,声音低沉,带着掩不住的低落:“她还未归?”
“暗卫每半个时辰传次信,”无芨垂着眼,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沉默片刻后,才低声据实回道:“她还在承宣王府,说是……在喝酒。”
“你不用跟着。”祁玄落下句话后,起身朝门口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夜之中。
城宣王府。
烛火忽明忽暗,方才祁城烨捂嘴跑了出去,应该是去吐了,背影稍些狼狈,却不失贵族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