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因压抑着情绪而略显低哑。
“她还碰了你哪里?”严令蘅却不依不饶,目光扫过他湿濡的衣襟。
“没有碰到,只是泼了茶。”裴知鹤耐着性子,如实回答。
“泼了茶?”严令蘅挑眉,眼神倏然变得危险,“那就是你身上都脏了。”
她说着,猛地一下挣脱他的手掌,甩开那方已然皱巴巴的帕子,伸手就探向他紧贴胸膛的衣襟。那动作大胆又直接,毫无男女避讳之意。
裴知鹤大惊失色,众目睽睽之下,这成何体统。不由低声喝道:“严令蘅!”
他反应极快,再次迅疾出手,一把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比方才重了许多,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
男人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她腕间薄薄的衣料传来,灼热而有力,甚至能感受到他因紧绷而加速的脉搏,这陌生又微妙的触感,让严令蘅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亭外围观的贵女们,早已看得面红耳赤,惊愕万分。
有的慌忙以袖掩面或转过身去,非礼勿视;有的却忍不住好奇,从指缝或扇骨间偷看,这一幕惊世骇俗,却又莫名的勾心动魄,让人忍不住脸红。
严令蘅与裴知鹤对视片刻,眼神在空中交锋,无声地角力。最终,她先嗤笑一声,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挑衅,缓缓地收回了手。
裴知鹤暗自松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稳住心神,转向亭外已然石化的众人,不容置疑地道:“诸位不必惊扰。方才江姑娘不慎失手,打翻茶盏,污了裴某衣衫。严姑娘——”
他顿了顿,余光扫了一眼身旁坦荡无畏的女子,语气微妙地放缓了些许,“好心帮忙,替裴某整理仪容,惊扰各位,实属误会一场,让诸位见笑了。”
他的目光冷淡地扫过江静舒,语气愈发冰冷,字句清晰,如同最终审判。
“江姑娘,今日之事望你引以为戒。男女有别,礼不可废。日后还请谨守分寸,远离裴某周身三步之外。莫要再做出任何易引人误会、有损清誉的举止。”
这番话,如同最冰冷锋利的刀子,精准而残忍地割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将江静舒最后一丝尊严与侥幸彻底剥落。
同时,也尽显他双标之处,明明严令蘅当着众人的面儿,与他如此亲近,他丝毫不以为意,但对自己却如此严苛,不过是泼了盏茶而已,就算是故意的,她也没碰到他啊。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裴知鹤,泪水模糊了双眼,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人。羞愤、绝望、难堪、怨恨……种种情绪喷涌而出,最终化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她再也承受不住,以袖掩面,转身踉跄地逃离了这是非之地,连背影都充满了破碎感。
苏芷晴僵在原地,脸色煞白,计划彻底失败,还赔上了手帕交的名声。而她自己恐怕也要吃挂落。
亭外的贵女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既震惊于方才所见,又好奇后续发展,竟无一人主动离开,目光或直白或隐晦地胶着在亭中二人身上。
严令蘅被看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想要的表态和结果都已得到,戏已唱完,观众却还不肯散场,那可不行。
“最终的彩头不在此处。诸位还留在此地,是打算替我二人守门不成?”
她微微蹙眉,毫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这话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瞬间惊醒了众人。贵女们脸上纷纷浮现尴尬之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福神行礼,准备离去。
有几个胆大的好事者,离去前还不忘回头,带着几分试探的笑意邀请:“严姑娘不一同去寻最后的彩头么?想必极为风雅有趣。”
严令蘅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侧过身,抬起纤纤玉指,隔空轻轻点了点身旁端坐的裴知鹤,目光落在他被擦得透粉的俊脸上。
“旁的风景再妙,又怎及眼前这‘人间绝色’值得细细品鉴?苏妹妹的彩头,诸位自去取便是。我的‘头彩’,已然在此了。”
她的语气落落大方,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得意,言辞相当大胆。
这话一出,亭外瞬间静了一瞬。
裴知鹤身体猛地一僵,耳根微微发热。向来清冷无波的面容上,罕见地掠过几分窘迫与愕然。他下意识地垂眸,长睫微颤,试图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此女当真是胆大妄为,口无遮拦。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身为男子的自己,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子调戏了。
随即,亭外爆发出阵阵克制不住的轻笑声。
贵女们纷纷用团扇掩面,笑得花枝乱颤,看向严令蘅的目光中,不再是因她出身和手段而产生的隔阂与敌意,反而带上了几分羡慕,甚至是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