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跪地叩首,声如洪钟:
「老臣多谢官家厚赐!」
赵佶负手立于窗前,望着艮岳之巅那块名为「神运」的嶙峋巨石,恍如一根刺入青天的利刺。
「此番所得,贰佰柒拾余万贯……太师以为,当如何处置?」
他声音飘忽,似在问人,又似自语。
童贯闻言一怔,只将头垂得更低。
心念电转,地宫所获他已截留三成,其余尽数上报。
如何处置,自是官家与三司决议,为何多此一问?
他心念百转,只低头应道:「悉听官家圣裁。」
赵佶缓缓转身,目光幽深:「神运昭示,然其后用度,靡费实巨。
如今天下疲敝,朕……亦不好再为难三司了。」
童贯闻弦而知雅意,哪顾甚么军费边饷、甚么赈济流民,顷刻抛诸脑后。
当即应道:「老臣明白!这便行文三司,将此行所获财货,尽数划归内帑,以供官家营造艮岳,润色鸿业!」
赵佶闻言哈哈一笑,拍了拍童贯肩头:「知朕者,太师也!」
待童贯退下后,赵佶独坐暖阁,将那《古诗四帖》、《肚痛帖》与《裴将军诗》一一展开,仔细观赏。
「裴钧,那不死神药,当真已毁?」
裴菊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回禀官家,臣亲眼所见,不敢有半点虚言!」
赵佶指尖轻叩案几,良久才喃喃道:「老杨,老杨!」
又思及这老阉货,临死之前将家财尽数献上,苦苦哀求照拂家小。
如今不死药既已毁去,倒也罢了,便饶他家小一命罢!
此物即便得到,他自春秋鼎盛,又爱惜性命,也不敢轻易尝试。
「此事做得不错,擢尔提点皇城司、兼领勾当御前引见司,赐银鱼袋,下去罢!」
裴钧叩谢不已,匍匐而退。
待见裴钧退下,赵佶又轻声问道:「裴钧所言,可有半分虚妄?」
屏风后转出二人,跪拜在地,齐声道:
「并无半分虚言!」
却正是地宫之行,一路跟随的二位禁军将士!
「退下罢!」
赵佶将一卷宣纸铺开,径自临摹《古诗四帖》。
心中却暗自思量,如今太子势大,权柄渐重,朝中趋附者甚多,是该多亲近亲近老三与童贯了。
至于太子所奏。
「呵,朕御极二十余载,北复燕云,西收河湟,南平蛮峒,东震高丽。
纵使靡费巨万,亦是为江山社稷计。
老大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些。若欲作为,待他继位时再言不迟!」
阁外寒意骤深,风雪欲来,吹落残梅无数。那纷扬的落瓣,恰似这即将倾颓的锦绣江山,在黑云摧压下,飘摇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