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悉芳心震:“…你说什么?这些分明是你的提议,是你说上京需要分来一半兵力驻守,是你说燕岐将传国玉玺留给了燕玓白……是你!”
她面上戾气横生,全然失态:“你忽而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燕奉安,你——”
“公主,”奉安失笑,淡然接过话头。出口的语句却毫无往前面对燕悉芳时的自谦恭敬。
“事到如今还不曾看明白吗?”
燕悉芳:“明白?”
他眉尾微扬。
明白——这一路能顺利回宫、毒害少帝,执掌皇权,都是因为他的刻意纵容。
他引导着一切,轻而易举。而燕悉芳将这轻易当成了天意。当成了命。
奉安懒怠,这会子也不想再演戏。
“朕此次闭门不出,本意在给你留最后一丝颜面。”却偏来将这颜面扯烂,何必?奉安惬意地看着燕悉芳一瞬间惨白的脸,不客气地再发一击:
“实则……但凡少帝抵抗一二,你也不会有这些时日的春风得意。”
燕悉芳目眦欲裂:“你说t什么!”
“我本不想这么快撕破脸,于是扯出许多幌子来拖了又拖。奈何公主与李家得势后便迷失了方向,比我谋算的还要差劲。”奉安面有唏嘘。
未得势时燕悉芳尚能隐忍,一朝翻身做主却渐渐的便再也藏不住做派。但凡她能继续收敛一段时日,一切也不会乱得快如闪电。
这一对比,昔日被他视作废物的少帝其实比起这位公主强上太多。以废帝之身偏安一隅,如何算不得大智若愚。
四下一时死寂,燕悉芳竟踉跄一下。
面前的青年姿容秀美,神态端方。除却跛腿哪里都极好。
从前不是这样的。
那个在陇西跪在她面前低泣,口口声声诉说先皇的暴虐,他们的同病相怜……殷切地为她想法子立足,亲切地唤她阿姐,被她视作棋子的弟弟。
原也把她当成一招棋。
“李明绍心爱你,便连眼睛也蒙蔽了,万事以你为先,早不是所谓的青年才俊。这样的人看不清大局,做不得乱世枭雄。”
天上忽而惊雷滚滚,又酝一场暴雨。
守在门前的碧梳默默让开一条道。“轰隆”一下,宫中本属于她的禁军不知何时团团围绕在侧,燕悉芳红唇颤颤,犹还挣扎着咬牙道:“狼子野心!本宫当真错看了你!”
奉安幽幽背过身去,绸衣被风雨吹得翻飞,飘飘不似人间。
仿佛不忍看美人哀泣,他极痛心地弯眸笑道:
“公主放心。有我在,天下依旧姓燕。”-
“下雨了!”
“陛下不是要洗澡吗?快脱衣裳!”
青青慌忙把瓶瓶罐罐抱出来,雨柱随轰隆雷声哐哐砸下。燕玓白揪着心口正昏昏沉沉睡着,就觉门被推开,一双热乎的细胳膊抱住他的就往外拖。
他太轻,几乎不费力就被托到了门槛边。
燕玓白下意识咽动上涌的血气,昏暗的双眸从被粗略梳理过的发缓缓探出。
漫天阴云,暴雨如注。
隔了好几日又下雨了。
难怪杨柳青这样高兴。
少女富有弹性的手腕横在脸颊前,还带着微微的汗气。没什么味道,只是暖和。他自发地在她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脑袋挪了挪。
青青屈腿任由他的头背压在怀中,捧起已经接了大半罐子的水看着燕玓白苍白的脸道:
“陛下,能动吗?”
她用胳膊的力量支撑着燕玓白,不由得再度开始担心。
他状态很差。
本来,青青理所当然以为他的身体是会慢慢好转的。毕竟因为燕玓白的大闹,守卫送饭的频率略略高了点,还不太馊了。燕玓白也没再说什么,全都默默吃了下去。能吃是福,起初两天他说话确实也有了力道,偶愿意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她的话,也不抗拒青青窸窸窣窣地打扫卫生,分别安排他们吃穿住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