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婵一愣,慌忙将咬了一半的糕点搁回碟中,微微欠身,“诸位兄长谬赞。”
旁人一饮而尽,妙婵只好斟了酒,举杯回礼。
轻搭盏沿的手指修长白皙,像几根素玉似的。
妙婵幼失怙恃,为了填饱肚子活下去少不得与兄长四处寻活计,自打几年前阿兄进京高中后又封了县丞,日子苦尽甘来,家中虽不显赫富裕,但兄弟俩相互扶持不用再做食客,妙婵寻常安心读书写字,被兄长好生养了几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皮肉又嫩了回来,如今瞧着仅食指侧畔生了一层细细薄薄的茧。
几位举子见他举杯,一时恍然出神,更加信服他是浮息妙氏九世孙。
只见这双执盏的手,便可知是养尊处优、读过万卷书的贵郎君,就是身子骨瞧着弱了些。
至于穿着朴素,大家子弟,低调些再正常不过。哪里都像庄子墨一般穿金戴银,岂不俗不可耐?
小郎君本就生得甚是貌美讨人喜爱,再加之添了这一层缘故,众人一时更为殷勤,纷纷上前结交。
几位热情举杯相邀,妙婵无措,实在不知如何推拒。
第三杯酒下肚时,喉间隐约生起一股灼烧之意。他悄悄用指尖按住案几边缘,檀木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稍稍缓解了掌心的燥热。
“妙小友,定要满饮此杯!”
又是一杯酒递到面前,妙婵面颊酡红,为难推辞:“杜兄,不妥不妥,在下实在不胜酒力……”
“小郎君,我府上还有晏师真迹,不知贤弟可有兴趣?”
妙婵哦了一声,忽而眼眸稍亮。
“当真?”
“自然,就等贤弟光临寒舍。”
深吸一口气,妙婵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激得他眼角微微发湿。
酒过三巡,旁人哪能看不出,妙小郎君性情极温和乖顺。嘴里说着不胜酒力,旁人哄一哄,他便喝了。
四面八方的追问撞到耳畔,妙婵开始恍惚,他撑着案几想站起来清醒一下,不料手臂一软,整个人晃了晃。
案上的杯盏叮当作响,几滴酒液溅在他青色的衣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李阶回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赶紧上前扶住他,妙婵的半边身子顺势靠在了对方肩上。
“醉了?这是喝了多少?”
一刻钟前对他温和含笑的小郎君,现下不知今夕何夕,已然一副朦胧醉态。
李阶扶额失笑,转头对那几人意有所指道:“亭中有另一画舫靠近,大抵是魏侍郎的船。”
几人面面相觑,匆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托李兄暂且照看妙小郎君。”美人虽好,远不及功名仕途。
李阶唇角勾起,笑意不达眼底。
待旁人走后,妙婵抬眸,眼神懵然无辜,颇有几分可爱可怜。
“李兄?”
性子如此软绵绵,难怪教人欺负成这样。
李阶:“还认得我,不算醉得厉害。”
妙婵摆摆手,躬身作揖,“谢过李兄。”说罢,他左右张望两下,脚步微错,身子先转了半边。
李阶失笑:“去哪儿?”
“兄长……容我去外面,透透气。”
妙婵醺醺然,胸闷得厉害,缓步走到云舫楼台上,江风一吹,迷糊的神智清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