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冠清眼皮未抬,缓缓啜饮一口清茶,许久才道:“起来罢。”
六琯擦了擦额角冷汗,有些哆嗦:“多谢大人。”
魏冠清没再说什么,拿起一份名册,端坐着查看起来。
夜色渐深。
六琯不自觉挂念起妙婵,暗自焦心。也不知小公子身子可好些了,晚膳吃了些什么,此时是否睡下了。
唉。自当朝圣人登基起,主子立大功受到重用,每日处理公事愈来愈晚,连累着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子也愈发惨。
案前的魏冠清捻了笔,指腹缓缓划过名册,停在某个名字上轻轻一叩,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接着那人的名号便被圈了起来。
搁笔,魏冠清端起茶盏,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才发觉茶水早已饮尽。
六琯分了一半的心思惦记妙婵,免不得忽略眼前的主子。
魏冠清不动声色抬起眼,淡淡出声:“你这几日在书房侍奉,心中十分不静。”以往的眼力劲儿不知哪去了。
六琯回神,立马睁着眼睛说瞎话:“奴才是担心大人熬坏了身子。”
魏冠清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道:“既然精神这般不济,回去多休息几天,明日不用再来书房。”
六琯暗道不好。
自个儿不来书房倒不打紧,小公子的事还没着落呢!
想了想,六琯终究没忍住,低声提了一句:“大人,先前在临江救下的那位举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笔锋一顿。
魏冠清:“我问他了?”
六琯一噎,自知失了分寸,腰弓得更低:“都怪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气氛凝滞片刻,魏冠清开口问道:“他还在府上?”
“是,公子病了几日,大夫说需静养。”
“病?”魏冠清抬眸,声音微微发冷:“本官说过,既是举人,医好他。”
六琯忙道:“公子并无大恙,大夫说需要静养几日才能好全。倒是……大人,这位妙举子病中挂念着魏大人,想求见大人一面,不知大人何时有空闲,奴才好去安排。”
魏冠清不咸不淡:“少见你对什么人如此上心。”
六琯心头一跳,硬着头皮解释:“奴才瞧着妙举子纯善得很,大人惜才,何不给个机会呢?”
“是不是才,春闱之后圣上自有决断。”魏冠清手腕一转,名册不轻不重地落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礼乐征伐,当由天子定。
话说到这个境地,六琯别无他法,只得躬身称是。
三更锣响,夜完全深了。城内坊门紧闭,寒风穿过空荡荡的街巷,犬吠声四起。
魏冠清抬眼,眸子黑漆漆,浓得像化不开的夜色。
“六琯,你当魏府是什么太平之地?”
六琯垂首哑然。
“大人,奴才明白了。”
半晌,魏冠清翻开案上公事文书,头也不抬:“待他能下榻,送他回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