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琯:“主子近日公务缠身,何时方便奴才并不知晓。”
妙婵点了点头,眼睫低垂,略显失落。
六琯顿了顿,好言好语劝解道:“公子,恕奴才多嘴说句不中听的……功名利禄,那也要有命享啊,是不是?”
单看妙婵那双眼睛,疏朗明净,望向人时专注坦然,便知是个良善君子。
六琯是打宫里出来的差役,又跟随魏冠清办事多年,活到而立之年算是悟出了那么点生存之道,也乐意提点妙婵一两句。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难得如此漂亮又如此守礼的小郎君,若是一头扎进浮名虚利之中不小心乱了道殒了命,岂不可惜。
“糊涂一回就够了,公子万万不可再犯傻啊。”
妙婵稍加思忖便听懂了六琯的弦外之音,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也无暇解释,虚弱笑了笑,“恩公说的是。那日画舫……都怪在下贪杯,一不留神脚底生滑失足坠入湖中,今后定引以为戒,绝不再犯。”
妙婵如此通情达理,反倒弄得六琯有些不知作何反应,他抓了抓头发,道:“奴才告退,公子好生休息。”
跨出厢房门,六琯重重叹了口气。
妙婵昏迷几日,前前后后都由他自个伺候照料,六琯请了好几位医馆大夫,才堪堪吊住一口气将人救了回来。
小公子身子骨奇差,不过是呛了几口水,差点就要了他一条小命。
六琯领了魏冠清吩咐,亲眼瞧着这把弱质病骨受了不少罪,便有几分于心不忍。
卷宗里写着,小公子自小无父无母,仅有一兄长相依为命,兄长于三年前考取功名,如今官任小小的鹤州县丞,属八品下,芝麻小官。
偏生在清贫人家,不怪此次为了搏前程棋行险招。
六琯替妙婵找足了由头,心里暗暗寻摸着,待主子哪天心情上佳顺口替妙小公子说几句好听的。
屋内。
待六琯退出厢房,妙婵的脊背霎时如抽掉筋骨般软了下来。
朦朦胧胧地,他听见了汩汩水流声。
四面八方的水没过身体,漫过眼睑,直至连最后一丝天光也吞去。
慢慢地,妙婵弯腰趴伏床沿,蜷缩起身体。
良久,喉间溢出低泣哽咽:“阿兄……”
声若蚊吟,难过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
魏府书房,烛火幽微。
檀木案上摊开着几册公文卷宗,魏冠清眉目冷沉,静静地翻阅公文,边执笔批注一二。
六琯垂首站在一旁,偶尔抬眼觑几眼主子的神色。
魏冠清:“茶。”
闻声,六琯恍了一会儿神才会意,赶紧躬身奉上茶盏。
魏冠清端过杯盏,掀起茶盖轻叩几下杯沿。垂眸嗅了片刻,他忽道:“这茶不错。”
六琯堆笑:“大人,这是霍山……”
话刚一脱口,六琯察觉出不妥,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糟了。这霍山黄芽是前御史中丞张琩正月前随礼单一道送来府上的贺礼,如今张琩大人犯了死罪已入死狱。
近日里忙着照料妙公子,竟忘了将旧茶换掉。
六琯眼皮狠狠一跳,当即识趣跪地磕头:“大人饶命!奴才一时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