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咳咳……没事,只是不甚染了风寒。”
南隅山盯着人衣袂之下形单影只的身体,忍不住皱眉“啧”了一声,“好端端地怎么会染上风寒?”
衡弃春是人界的最后一个神,神泽与不尽木相连,不尽木峥峥欣荣,旨在庇佑天下苍生。
他怀有神骨,灵力沛泽,按理说不会轻易生病。
南隅山凝眉思索,指尖在蛇身上摩擦了一下,片刻之后沉吟一声,“难道是……秦镜的缘故?”
衡弃春并未隐瞒,只忍着咳嗽点了点头,“是秦镜上沾染的鬼气太重,我试图用神力压制,不慎遭了反噬。”
他唇角泛白,即便在莲花台上打坐一夜也难以遮掩病气,说着说着又咳了一声,掩唇说:“是我太掉以轻心了。”
南隅山紧皱的眉心仍未松开,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衡弃春有些怪。
纵使是被秦镜反噬,何至于染上风寒?
目光不由地放远,从敞开的殿门一路向外看去,最终落在玉阶前那一天碎雪上。
不知是门下哪个顽皮的小弟子,竟在阶上堆了一个雪人,虽歪歪扭扭丑陋不堪,却也平白替这座空寂的仙门添了一抹活气。
南隅山沉吟一声,隐约猜到什么,但当下并没有点破,只道:“去找医修看一看,上千岁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当心身体。”
“不妨事,已经好多了。”上千岁的衡弃春病恹恹地说。
南隅山面色不虞,显然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积威之下不欲多言,只轻拂衣袖,道:“既病着,何必又要涉雪跑这一趟?”
“《通冥志》里曾有记载,数百年前有一上神开过鬼门,曾在冥界见到了夷帝。”衡弃春抿了一下唇角,眸色仍然清润,他抬眸,“师兄,我想试试。”
“通冥界?”南隅山怔了一下,原本还含着隐隐担切的神色瞬间添上怒色,语气也随之冷了下来,“衡弃春,你忘了先祖遗志么?”
“没有。”衡弃春说,“先祖遗志,仙冥两界道不相同,断不可合力谋苍生;可先祖也有言,苍生为重,六界一体,济世者不论仙道妖魔,皆应一视同仁。”
“师兄,天下妖邪都被秦镜所累,若再不找出解决之法,恐怕会致天下大乱。”
一番话说完,南隅山竟先叹了口气。
为人尊者,站在一派掌门的位子上,他何尝没有想到这些。
十八界是修真界的第一大门派,若是连衡弃春都不知该如何对这面秦镜,天下恐怕都无解决之法。
良久,南隅山闭上眼睛,“只准一试。”
“若是不行,也算已尽人事,其他的就尽听天命吧。”
“还有一事。”衡弃春说着便抬手掐诀,将鲛鱼的幼体引到自己的掌心里,摊开手呈给南隅山看,“这只鲛鱼幼子被我喂养的半年,已经渐渐长出了肉身,不需要再日日用鲜血喂养。”
“此去凶险,我带着它恐有危险,还请师兄将它交给修竹,只要在甪端门中稍加修养一段时日,便可以归还给鲛族了。”
这是小事,但南隅山总能想起当日衡弃春在鲛族面前包庇楼厌的事。
他冷哼一声,从衡弃春手中接过鲛鱼幼崽,提到魏修竹时竟气得一甩袍袖,“何须劳动他,我亲自照拂。”
第53章雪地跪哭求伏愿师尊松鹤长春,道体安……
午时出了太阳。
檐间的积雪化了水,顺着檐间滴落下来,落在地面上便是“啪嗒”一声脆响。
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一点一点消融起来。
衡弃春在天音殿待了近一个上午,将要告辞回去的时候恰好撞上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弟子。
南隅山轻斥一声,“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小弟子满脸急切,先躬身给衡弃春赔了礼,然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掌门师尊……”
“要说就快点儿说!”
“魏师兄又来了。”小弟子一咬牙一跺脚,干脆一口气全说了,“他还说……您如果不把这条白蛇还给他,他就跪死在外面。”
衡弃春愣了愣,片刻过后才将他口中的“魏师兄”与魏修竹联系起来,“修竹这是……”
南隅山冷哼一声,眸中只有愤怒,而不见半分意外的神色,显然魏修竹不是第一次闹这一出了。
他垂眸,看着环在他手腕上的那条白蛇,却又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这条白蛇给那小子下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他如此日思夜想,每天都要来跪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