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恹垂眼看他。
顾筠扭过了头。
空气有几分粘稠,朝恹说道:“我没有想要纳妾,画像已经退了。”
顾筠已经知道这事,但这与他有何关系?他的情绪像是被拧作一团,轻轻动嘴,嘴唇湿润,带着些许刺痛,道:“殿下,我们的交易,您忘了吗?”
朝恹专注地看他:“没忘。”顾筠感觉自己的手被捏了一下,力度不重,但叫他的手更烫了,他越发想要甩开对方。对方接着说道:“但我控制不了我的感情。”
顾筠:“……”
顾筠:“多爱两个人。”
朝恹脸上表情有着细微的变化。
顾筠看出对方有些难受,事实上,那话出口他就后悔了,太伤人了。
朝恹松手。
顾筠手上温度降下,窗外的冷风忽地就灌到他的掌心。
对方将他从书桌上拉起来,替他整理好凌乱的衣服,笑了笑,道:“抱歉,你方才靠得太近,我没有忍住。谈正事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筠握起凉飕飕的手掌,朝他左脸看去。
他那时太过恼火,没有收着力气,所以对方左脸微肿,巴掌印很重,泛着胭脂似的红。
目光定格几息,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朝恹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待到他的背影消失,轻松表情离去,他在桌前位置坐了下来,抬指抚上左脸,绵密的刺痛像是水一样蔓延开来。
他垂着眼帘,指尖抚至嘴唇,柔软的感触还能感知到,不亏。
时间过得很慢,不见顾筠回来,他叹了口气,欲要离开,方至门口,便与还是回来的顾筠撞上了。
顾筠提着一个竹篮回来,垂目看去,里面放着冰块、大黄等物。
朝恹了然,刚想要笑,扯到伤口,笑不出来,坐了回去。
顾筠把篮子放在桌上,从中拿出冰块,用手帕裹住,轻轻敷在对方脸上。
当时应该打在对方身上,不该打在对方脸上,耳光太具有羞辱性,叫人瞧见,会引起风波……不过亲了一下,不该下手,骂上一骂就算了,本来也有他自己的错。
顾筠啊,顾筠,你的修行还不到家。
理智来说,你这是把你脑子和许景舟的脑子都压上去了,万一对方因此记恨你该如何是好?你虽有倚仗,可对方要你死,你还是非死不可。
顾筠心绪很乱,给人冰敷一番,又拿出大黄,捣碎成沫混醋调和,仔细抹到对方脸上。
如此折腾一番,巴掌印消散不少。
他抿着嘴角,轻轻摸去,对方偏头,却将脸靠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顾筠:“……”
顾筠立刻清明起来,对方这哪里是记恨他,对方这是占便宜上瘾了。当时就往他右脸也抽一下。至于现在,他一下子收回了手,道:“殿下,漕河结冰之事,我有其他想法。”
朝恹维持着原来动作,仰头看他。
顾筠居然生出应该让他再靠一会的想法,几乎是刹那之间,一直不愿深究的原因,沉沉浮浮几下,从海面冒出了冰尖。
他看到冰尖,从头到脚,冷透了,像是被鬼怪压住筋骨,整个人都变得沉重。
尖锐指甲扣破掌心,他惊悚地后退,退出一定距离,终于从这种感觉中脱身,心安下来。
他再朝对方看去,对方坐直了身体,靠在椅背上面,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在看他,或许是他心虚,他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顾筠皱起眉头,虚张声势,道:“殿下不听,我就回去了,不打扰殿下做事。”
朝恹道:“你说。”他倒了杯茶,“我是很忙,但不急于这一时,坐下来说罢。”
顾筠保持镇定,坐到对方身旁:“我在文华殿外面,听到殿下和其他大人的谈话。您好像不太满意诸位大人给出的建议。”
朝恹道:“确实不满意。深冬,漕河的冰会结得很厚,有些地方甚至接近三尺,我找负责漕河的官员问过,前些年也见过那个场景。
“倘若现下不管,后期以人力来破这些厚的冰,那将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另外,安排流民来破冰,光提供粮食是不够的,还要提供衣服,防冻物品、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