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流民将会死伤过半,激起民愤,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也不是陛下想要的结果。
“然而,银钱方面,除非东宫补贴一部分,可能无法供上。
“旧案牵扯过大,陛下说是彻底清查,一个也不放过,但其实并不想这样做。他只是想要杀鸡儆猴,否则朝堂就会不运作了,天下就会乱了。那日下朝,陛下同我谈话,我听出了他的意思。
“故而,我只能抄一些过分的官员的家。虽说能够抄出一大笔银钱,但又要填国库,又要填陛下私库,还要给负责抄家的将士,跑前跑后查案的刑部官史、东宫官史,其间配合做事的其他六部官史好处,即便算上我从中私捞,也拿不到太多银钱。
“和光同尘,大家都在私捞,我也得私捞。
“我还是想要尽可能地在前期把漕河的冰给控制住了,降低损失。
“今年东宫为着漕河结冰之事,补贴了银钱,来年哪个官员负责漕河监冰之事,也要人家补贴?倘若这个官员推托此事,漕运受阻,陛下以后都叫我来负责,东宫年年为此补贴一笔?东宫虽算富足,但这样补贴下去,会把东宫掏空,官员和宫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更别提其他事情。”
顾筠闻言点了点头。
他环顾四下,找到了毛笔,站起身,铺开宣纸,蘸墨写道:“殿下,我同您一样,想在前期把漕河的冰给控制住了,降低损失。
“之前你们提到,再冷几日,漕河就会出现薄冰了,也就是说,现在漕河处于未结冰期。”
“据我所知,冬季,河水视流速、深度、气温呈梯度结冰。”
顾筠说起正事,人就沉静下来。
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此刻对人有多大的吸引力,但他周围的人清晰感知到了。
朝恹起身,靠了过来,目光在他身上游离片刻,方才将目光落到纸面。
顾筠已经写得一手不错的字。
顾筠道:“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分阶段进行防控。未结冰防御时期,采用流速控制法和浊水保温技,这两种方法,可以做到零成本,差遣负责漕河运转的将士就能做好。
“流速控制法,首先按照水位分区,分为浅滩、深潭,其后按照分好的区,做防冻措施,前者采集河滩石料,堆垒束水槽,集中水流,提速防冻。后者……
“……薄冰时期,破冰借用自然之力,除此之外,可用牛溲融冰线法。
“……厚冰时期,强行破冰。殿下从头至尾没有提过火药,想必是不想这个东西现在暴露在大众眼前,那么可以采用……”
“这样一套做下来,漕河的冰就能解决了,不会影响漕河运行,给大宣财政造成打击。”
时至正午,高高挂起的太阳,驱散大半冬日寒冷。顾筠收笔,手写酸了,他站在桌前,揉动手腕。
朝恹把几张宣纸摊开,等待墨迹干透。他余光看到,朝顾筠走来,摊开双手。
顾筠愣了一下,朝后退去,道:“不用,我自己揉会就好。”
朝恹道:“我又不会吃了你,就当我是大夫,给你按揉?嗯?”
顾筠连跳带跑地走了。
朝恹收好墨迹干了的宣纸,走出书房。
赵禾和李澜就等在外头,见他顶着一个并不清晰的巴掌印出来,还满脸笑容地走来,立即顿住了。
“殿下……?”赵禾犹豫着开口,“你这……”
朝恹侧头,道:“好看吗?”
赵禾拉着李澜,到了一边,小声蛐蛐:“殿下……疯了吗?”
李澜静默地看向他。
赵禾搓手,道:“主要是殿下太反常了。”
李澜想了想:“确实太反常了。刚才娘娘从书房跑了出来,他们大概在玩什么游戏吧?”
“情趣,那叫情趣!”
朝恹道:“过来,我都听到了。”
赵禾带着李澜,一脸谄媚地回来了。
朝恹吩咐赵澜找顶帷帽过来,又叫赵禾召集东宫属官,说他得到一个漕河破冰的计策,邀大家看看可不可行。
东宫属官正在吃饭,听说殿下召见,忙丢了饭碗,来到文华殿正殿。有人跑得太急,嘴都还没擦,到了殿里,经人一点,低下了头,揭起袖子,慌忙擦拭。
太子随后就到了殿,手头拿着一卷宣纸。大家目光在上扫上一下,看向太子,太子居然戴了一顶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