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西沉,残阳如血。
王女青与宫扶苏为桓渊送行。三人的礼仪都无懈可击。
宫扶苏抬头望向翻身上马的桓渊,真诚说道:“师兄,扶苏此前,从未如此称呼过你。自成都东来,我与师姐行经巴蜀两地,见蜀郡凋敝,而江州繁盛,市井安然,足见师兄经营之功。在我心中,师兄风采依旧,更胜往昔。扶苏只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师兄一般,羽翼丰满,翱翔于天。”
辕门之外,秋风吹过旷野。
桓渊端坐于高大战马之上,目光深邃,未置一词。
良久,他看向王女青,神情莫测。
“你回不了永都。”
王女青道:“阿渊此言若是出于关切,我心领。”
桓渊凝视她,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明。
片刻的沉默后,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长嘶。
他与亲卫们在夕阳中扬鞭策马,烟尘滚滚而去。
“师姐,”宫扶苏目送他的身影,眉头紧锁,“他不好对付。”
“江州能有今日之景,非他不能为。”王女青的目光也追随着远方的烟尘,“我们的事也已谈成,这便够了。你方才那番话,说得很好,为我省了不少力气。”
宫扶苏道:“那番话,我也句句出自肺腑。”
王女青颔首,“正应如此。”
桓渊离去,谶言般的警告也消散在暮色中,尘埃落定。
王女青与司马复用过一顿简单的晚饭,军务也暂告一段落。
“金秋美景,”司马复起身道,“青青可愿随我走走?”
两人并肩走出军营,沿着一条少有人迹的小路登上附近一处山崖。他们寻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眼前万里江天,星河璀璨。脚下,长江在月色中翻涌浪花。远处,江州城的灯火如同碎金。江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衣襟。
“青青今日,以我叔父为质押,确是出我意料。”
司马复打破了沉默,但声音一如既往温和。
“如此,我族中必有非议,于我而言,亦添掣肘。然,”他转头,目光在夜色中清亮,“青青所行所想,便是我所行所想。”
王女青听着,身体不自觉向他靠去,头轻轻枕在他肩上,全然信赖的姿态。
“郎君能体谅,我心甚慰。但即便郎君不体谅,此事也无转圜余地。”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你二叔确是我对你司马氏东归后的制衡,但我承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桓渊也动用不了。除非你司马氏对我本人主动背盟。”
她说着最狠的话,身体的依赖却化为无声软语。
司马复伸出手臂,将她稳稳环住。他气质依然雍容清贵,但此刻坐姿开阔,高大身躯在夜色中如同坚实屏障。
“青青,我不会让那一日到来。但凡事预则立,今日听你一言,我心中已有计较。叔父若真有一日重归江东,我当有法处置。我会擢升韩永熙与他兄长,并分化我两位堂弟,亦可……”他语气一转,“与江东大族联姻,以固根基。吴郡朱氏,世代为将,可安军心。会稽虞氏,累世公卿,能定政局。都是上选。”
王女青从他怀中抬起头,质疑道:“郎君的上选之中,竟没有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论及江东门楣,他们才是真正的日月。”
司马复轻抚着她的后背,解释道:“青青这是在考我了。”
他继续说道:“荆州牧王循,出自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