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青回答:“琅琊王氏。”
司马复道:“你要夺荆州,我与王氏联姻,岂非自毁盟约。此为大不智。”
“至于陈郡谢氏,”他又道,“我以疲敝之师重返江东,根基未稳,若急于攀附,无异于引狼入室,恐将来为其所制,反受其乱。此为大忌。”
“故而,朱、虞二族方是上选。一为我爪牙,一为我羽翼,助我先在江东站稳脚跟。待到根基牢固,届时再与王、谢这样的参天大树博弈,方有底气。青青,此非退缩,而是谋定而后动。”
这番剖析充满了现实的考量。正因如此,它才显得真实,也无比伤人。
王女青沉默了,夜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她没有抬手去理。
“郎君此言,如针刺我心。我竟已在想,届时管他什么大局,什么朱氏虞氏王氏谢氏,我当亲率铁骑踏平江东,将郎君锁回我身边,寸步不离。”
司马复道:“那……那便快些。”
王女青摇了摇头,眼中的火焰黯淡下去。
“郎君心知我做不到,如今整个永都都无此实力。我与郎君,身不由己,真到那时,你我都会择大局而行。”
司马复未料到她会如此回答,心口一窒,“青青,你可真残忍。”
“我向来如此,”她重新依偎进他怀中,“郎君为何对我动心,还扰乱我心。”
“情之所钟,身不由己。”
司马复低头道:“见你,如感春风过槛,如见冰释涧碧,如闻风动檐铃。你已化为山川星河、朝暮流光。而今你在我怀中,我心中所念所感,依旧全部是你。这念头无处不在,至此,我见天地,便是见你。”
王女青仰头,凝视他的眼睛。
“郎君可曾想过,我为何能让你有这样的感受?是何等过往,才塑造了今日之我?我并未对郎君坦白所有的过去。我的荒唐,我的恶念,我对他人的罪行。”
这是最彻底的交付,也是最危险的试探。
司马复用指腹温柔抚摸她的脸颊。
他也凝视着她,探寻她灵魂的深处。
随后,他郑重如誓,“青青,此生时时处处往前看,不要回望来时路了。”
这句话,如同温柔的赦免。
她心中最沉重的枷锁,在这一刻应声而裂。
她抬起身,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眼中蓄满了泪水。
一个无比珍重的吻,从缱绻到炽热,仿佛将积压多年的孤寂与不安尽数焚烧。
两人气息皆有不稳,唯有江风依旧清凉。
“郎君,”王女青眼中水光迷离,“我忍不住了。你为何这样好。”
司马复的身躯猛然一僵。
他用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将彼此的距离拉开些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强迫两人都冷静下来。他的声音因克制而沙哑,“复,是君子。青青,这于理不合。我会尽快让我们不必再分离。”
他气息温热,动作却如此坚决。
但这不是拒绝,而是沉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