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他被寒风刮得面皮生冷,打?算明日再来?之时,突然手?中的铁铲像是?触到一个?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很难再往前探。
那几声碰撞声格外不同,一旁的封衍也听了出来?,只见徐方谨的眼眸倏然一亮,用力拍了拍手?中湿软的土,继而再拿起了铁铲来?,埋头苦干。
不一会一个?陈旧的箱匣就被挖了出来?,泥土的湿气?覆在上头,冰凉刺骨,徐方谨双手?合紧,给自己的手?心哈了几口热气?,才勉强缓了过来?。
灯笼的光昏暗不明,封衍用宽袖遮挡着吹拂的风,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打?起一簇更亮的光来?,“小心些?。”
徐方谨默默点头,然后低首寻觅着锁钥的位置,见上头有一个?小锁,他眉心轻拧,从鞋履处摸了一个?匕首出来?,脱去刀鞘,锋利的刀锋寒芒乍现,在他脸上打?过了一道短促的光来?,他手?腕一翻,眸光凝住,对准了那个?利口就刺过去,叮当一声后,小锁便掉落在土里。
不知为何,徐方谨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他抬头看向了一旁的封衍,对上他沉静的眼神,他紧紧抿唇,一把掀开了箱匣盖,果不其然,入目是?玉佩的材质,但碎得七零八落,难以辨认个?中的纹路。
封衍走近了些?,徐方谨替他接过火折子,眼底落了几缕摇曳的火光,轻声道:“这是?我娘的院子,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她亲手?埋下去的,那时我还小……”
话未说完,就见眼疾手?快的封衍已经将碎掉的玉佩拼出残破的一半来?,徐方谨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立刻往前探去,手?指发颤,熟悉的纹理让他心头一震,似是?难以置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封衍将玉佩大?概拼凑了出来?。
对视的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疑和惊诧,徐方谨手?中的火折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湿土中,火光倏然就灭了,徒留此地的空寂。
曾经跟随在建宁帝的身?边的徐方谨对这块玉佩格外眼熟,盘龙纹样式,甚至连触手?的材质都相差无二。
霎时间徐方谨的腿软了下来?,酸麻的腿脚有些?撑不住,跌坐在冰冷的石栏上,指尖扎入的湿冷的泥中,心头漫过一阵阵的寒凉,“四哥……”
“莫怕,我在。”
封衍宽厚温热的手握住了徐方谨的手?,摩挲了两下,安抚道:“夜深了,回去再说。”
见徐方谨身?躯僵硬,封衍侧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宽阔的背影,“是?不是?腿麻了?上来?,我背你回去。”
他手?脚并用,默默爬上了封衍的背,微颤的手指停顿在了他肩上,似是?感受到他的紧张,封衍的力道更紧了些。
身上披着宽厚温暖的鹤氅,徐方谨却?觉得如坠冰窟,纷乱复杂的思绪在脑中乱撞,头疼欲裂,他将头轻轻搁在了封衍肩上,“四哥,阿娘的死与陛下有关吗?”
他似是在往事的破土里窥见了些端倪,许多往日里看不清的事情都仿若有了来?去的印迹,他眼睑轻垂,呼吸间带了几分闷热,“我觉着这些事越来越诡谲了。”
封衍却?想的更深更远,但他没有说话,深潜的眸光里闪过几分冷意,他行步飞快却?稳重,等回到怀王府时,背着的徐方谨已昏昏欲睡。
但他心思重,青染掀过挡风的毛毡,暖意袭来?,徐方谨耷拉着的眼皮慢慢掀开,哑声道:“四哥,你放我下来?。”
封衍将人?放在了案几旁,又?端过了红木都承盘上热气?腾腾的姜汤,悉心地哄着他喝下,见他慢慢吞吞喝完后,他才拿过另一碗一饮而尽。
青染和青越都默契地走了出去,屋内唯有烧热的银丝炭弥散的松枝香气?弥散。
徐方谨懒怠地趴在了案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
轻触间他忽而碰到了一个?小瓶子,他缓缓直起身?来?,拿在手?中定睛看去,这是?巫医给他易容的药瓶,里头的药遇水即化,需要敷在脸上。
倒了一粒在手?中,他用茶水化开了些?,鬼使神差地他低头尝了一下,霎时就被封衍紧紧捏住了下颌,斥声道:“怎么乱吃药。”
封衍见过他用这药,但不是?用来?吃的,如今看到他乱来?,心头火一下就蹿了上来?,声音也冷了几分。
徐方谨脸都被捏痛了,但他脑子转的更快,抓住了封衍力道极大?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讶然道:“这个?也熟悉,”
他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味道我在我哥小时候喝的补药里尝过。”
也就是?说,大?哥很早开始就需要易容,如果是?这样,阿爹和阿娘就不想让人?知道大?哥的真实面容,如果刚才找到的玉佩只能证明阿娘和陛下相识,那两件事连在一起就不得不让联想。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似是?在冥冥之中推着他往前面走去。
“大?哥可?能是?陛下的孩子……此事陛下知道吗?”
封衍显然也是?想到了这里,他拿起了小巧的药瓶看了几眼,敛眉静思,“齐王是?七八岁的时候被陛下称养在了乡野里,对外只说他的生母是?一个?农女,他在外多年,朝野里都认为陛下不看重这个?孩子,甚至都不愿意接到京都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徐方谨呆愣住了,脱口而出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你是?说……我大?哥没死,他是?齐王。”
很快他就想到了另外一种更可?怕的事情,他慌忙中拉扯着封衍的衣袖,失声道:“四哥,我大?哥没死,那我爹呢?他会不会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