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换了身得体的衣衫,便跟着上了王府的马车。到了王府,婉宁走进厅堂,王爷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又长高了一大截,已到他下巴了。一身浅绿色罗裙衬得肌肤胜雪,眼眸如宝石般黑亮,容色清丽……王爷心头莫名一跳:这丫头,真是长大了。多看一眼,竟有些移不开目光。他忙收敛了心神。
婉宁恭敬地向王爷行了礼。王爷温声关切道:“你在灵阳县忙了那么久,累着没有?”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这关切似乎过于亲昵了点。
婉宁平静回道:“回王爷,辛苦劳作的皆是雇来的民夫,臣女并不劳累。”
王爷从前还能把她当晚辈、小孩逗弄,如今既属意她为王妃,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才恰当。他顿了一下,温声道:“天开始热了,路上渴了吧?先喝口水。”等婉宁依言喝了水,王爷挥手屏退下人,看着婉宁道:“昨日你爹爹回家……还好么?”
婉宁垂着头,想到父亲青肿的手背,眼眶忍不住红了。她努力平复情绪,才回道:“回王爷,家中父母和祖母……都担忧臣女行事无状,怕冲撞了王爷。”
王爷咂摸着这话里的意思,看着婉宁:“你也怕么?”
婉宁带着几分怯意道:“从前……不怕的。”
王爷追问道:“是不是因为要做本王的王妃,才怕了?”
婉宁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王爷一眼,轻声道:“王爷,臣女从小跟着农妇出身的祖母在田间地头跑,不像旁的大家闺秀懂规矩礼仪。父母和祖母从小纵着我,我自己也喜欢自在的日子。听闻那些大家族里,兄弟姊妹间勾心斗角……我……我不想去害人,也怕别人害我,所以……很害怕。”
宣王看着婉宁,心头也掠过一丝愧疚,多年刚硬的声线不自觉地放柔了:“你别怕,本王会护着你。”
婉宁垂着头,嗓子堵得发不出声音。想护住和能护住是两回事。她爹爹想护住她,却只能砸桌子伤了自己,半点办法都没有。她使劲眨回眼眶里的泪水。
王爷看着她拼命忍泪的模样,心下越发不忍。若是旁人给她委屈受,他还能替她出口气,可如今为难她家的正是自己,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实在找不到话,又不能让她哭着回家去,只得起身道:“起来吧,本王带你去跑马,散散心。”
婉宁轻声道:“王爷公务繁忙,民女没事的。”
“走吧。”
“民女今日穿的衣衫……骑马不便。”婉宁依旧小声婉拒。
王爷记得去年上元节,这小姑娘也是穿着罗裙,与裴崇仁共乘一骑时并无顾忌。如今是觉得大了,与他共骑不妥?他劝道:“无妨,别觉得不合规矩。本王回来就让人看好日子,去你家下聘定亲。所以你与本王同骑,名正言顺。”
婉宁心知再拒绝恐惹王爷不喜,只得默默跟在王爷身后。
王爷对候在厅堂门口的丫鬟吩咐道:“午膳加一道虾。”又轻声问婉宁:“还有别的想吃的没有?本王让人做。”
婉宁轻轻摇头:“王爷这里的菜……都好吃。”
王爷瞟了眼仍旧不开怀的小姑娘,故意道:“你今儿若是饭吃得香,本王就赏他们。”
门口的管事笑着接话:“那王爷可要带谢大小姐多跑几圈,小的们等着领赏呢!”
婉宁只得应景地扯出一丝笑意。
亲兵将马牵至大门外。宣王扶着婉宁的胳膊,往上一托,将她稳稳送上马背,随即自己也翻身上马,带着她朝军营外的荒地策马而去。
马蹄踏着茂盛的荒草,初夏的晨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广阔无垠的草原像块墨绿的地毯一直延绵铺到天际,湛蓝天空更显辽东的辽阔。宣王控着缰绳,骏马在辽阔无垠的草原上奔跑,强劲的风吹得婉宁发丝飞扬。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双手紧紧抓住马鞍的前沿。身后,是宣王宽阔坚实的胸膛,隔着夏衫薄薄的衣料,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和男人身体的温热。这种亲密的姿态,让她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