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低着头,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抬起头,低声道:“炤儿,你爹爹疼你,这和他喜欢玉姨娘不冲突。他既疼你,也喜爱娇美的玉姨娘。在我们母女仨没来边境之前,你爹爹宠着她,带着她住在正房,像寻常夫妻那样过日子。我们来了,你爹爹既想继续宠着她,也想敬着我这个正妻。你娘我出身不好,相貌平平,当初买我,也是因为他接连死了爹娘,被说八字克人,无奈之下的选择。若他能选,自然更愿意选千娇百媚、京城官家小姐出身的玉姨娘。如今他有了官身,在外人看来,他敬着正妻,疼着孩子,宠着娇妾,似乎没什么错。只是……”三丫的声音哽了一下,“只是对我们母女来说,这就很伤人了。玉姨娘伤你,按规矩,她不是良妾,打死或发卖都是应当的。只是……只是你爹爹是个男人,他心里不愿自己的女人被卖出去,成为别的男人的玩物。所以他的处置才是:要么送去做姑子,要么关在屋里茹素悔过。”
三丫摸摸女儿的头,叹息道:“原本这些话,你这么小,说给你听不合适。但娘不想看你一直纠结爹爹是更疼姨娘还是更疼你。若没有这事,你爹爹是两者都疼的。”
炤炤眼神黯淡下来,恹恹地靠在娘怀里:“娘,我懂了。”只是懂得这些,反而让她心里更难过了。
第143章赎人
三丫出了月子,小桃托人将三丫请她帮忙带去京城贩卖的绣品所得——九十两银子,经由宝树五堂叔捎了回来。待见到宝树五堂叔,三丫才得知怀庆曾从铺子里支取了一百两银子,去郡里为女儿炤炤购买伤药。三丫沉默片刻,默默用自己的私房钱将铺子的账填平了。
等宝树族叔走后,三丫默了片刻,吩咐丫鬟唤来邱妈妈,关切地问道:“邱妈妈,我看你整日愁眉不展,你夫君和两个孩子可还好?”
邱妈妈抹着泪回道:“多谢夫人关心。多亏了夫人的善心,我一旬能给他们送些吃食零用,他们才勉强活了下来。矿上……矿上没几天就会死人……我只盼着他们父子三人能熬住……”
三丫同情地叹了口气:“你我虽为主仆,但都是做娘的人,想必你也是夜夜挂念孩子。你的绣品,我托妹子在京中卖了九十两银子。当初说好给你留一半,你应得四十五两,我再给你添上一百零五两凑足赎金。等老爷休沐,我请他搭把手去矿上,看能否将你夫君和孩子赎出来。”
邱妈妈闻言,又是欣喜又是感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给三丫磕头:“夫人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日后但凡夫人用得着奴婢一家,奴婢一家愿为夫人赴汤蹈火!”她知道夫人也是刚开的酒铺子才挣了些钱,平日极为节俭,连身好衣衫都不舍得添置,如今却因同情她而拿出大笔银钱相助。
三丫体贴地扶起她:“快起来吧,只盼到时能顺利将你夫君孩子赎出来才好。”
邱妈妈抹着泪起身告退。
待邱妈妈下去后,三丫让嬷嬷唤来了绿萝,细问当日她生产时炤炤被烫伤的经过。
绿萝跪在地上,将事情原委详细禀报了一遍,忐忑道:“奴婢没能做好夫人交代的事,让大小姐受了伤,请夫人责罚。”
三丫语气温和:“快起来,事情经过我已清楚,此番怪不到你头上。你伺候姨娘也辛苦了,往后月钱我私下再补贴你三百文。只是姨娘那边,我不想听到有人说我心狠手辣。不过你也知道,我疼孩子,孩子遭了这番罪,我这当娘的恨不得替她受过。想必你清楚日后该如何伺候姨娘了。”
绿萝心中飞快思量:夫人说不想被说“心狠手辣”,便是眼下还不能要姨娘的命,得让她活着;又说心疼大小姐遭罪,自然是深恨姨娘,那意思就是要看紧姨娘,绝不能让她过得舒坦。
她立刻恭敬应道:“奴婢明白,定会用心伺候姨娘。”
三丫点点头:“下去吧,把她‘伺候’好了。”
到了月底,炤炤手上的烫伤终于结痂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试着握了握小拳头,竟一点不受影响,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炤炤已用完快两盒药膏,怀庆坚持让她继续涂抹,生怕炤炤手上留下半点疤痕。
待三丫趁着怀庆休沐,请怀庆帮忙去矿上赎邱妈妈的夫君和孩子。怀庆听到赎人需要这么大笔银钱,很是吃惊——他们夫妻手里银钱并不多,没有主子花巨资去帮个下人赎家人的。
三丫哪里不知怀庆所想,温声解释道:“我也是做娘的,邱妈妈小儿子才十五就在矿上,不赎出来估计是活不久。我就当是为了我们几个孩子积德。况且邱妈妈绣活极好,我已托小桃铺子里的掌柜,日后进京时帮忙售卖她的绣品,算下来,她做上两三年的绣活,所得的银钱也足够抵这赎金了。”
听三丫提到为孩子们积德,且赎金邱妈妈日后也能自己挣出来,怀庆便不好再反驳。
三丫接着道:“怀庆,你身边也该有个得力的随从,遇事也好替你跑跑腿,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只是忠心可靠的人不易寻。邱妈妈的两个儿子,听说从前也是在大户人家主子身边伺候过的,你瞧瞧是否合用?若是得用,不妨将他们留下。他们若是个明白人,自然会对你忠心耿耿。毕竟是我们将他们父子三人从火坑里救出来的。”她这番话,既是真心为了怀庆着想,毕竟怀庆好了,她三个孩子才有靠山;当然也想两兄弟做她外面的眼睛,只是这话不好让怀庆知道。又得听怀庆的,背地里还得顾着她的,邱妈妈的孩子是她心中理想的,放在怀庆身边的人。
怀庆听罢,觉得三丫说得在理。夫妻二人利益一体,荣辱与共,即便三丫是想安插她信得过的人在他身边,也绝不会害他。况且人是否得用,总得他亲眼看过才能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