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你看这位王师傅说的,‘就是好好干活呗’,这朴实的语言里蕴含着多深的工人阶级感情啊!你得深挖,问他为什么能几十年如一日好好干活?是什么精神支撑着他?”张大姐一本正经地指导着,完全不管苏慧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每天张大姐还会“顺路”到她宿舍,检查她的笔记整理情况。
看到不满意的地方,她立刻指出:“这记得太乱,重点不突出,重新弄。”或者指出:“这个事例不够生动,你得再加点细节,比如当时天气怎么样?老师傅手上老茧有多厚?要让人如临其境。”
一连几天被张大姐拖着在各个车间连轴转,晚上还要应付张大姐的突然检查和“高标准”要求,她睡眠严重不足,精神高度紧张。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眼袋深重。
原本还有几分水灵的气质荡然无存,整个人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
苏慧不由怀疑人生。
这跟她想象的“铺路”完全不一样!
陈书记不是说让她来享福的吗?为什么现在受苦受累的是她?
苏慧实在忍不下去,趁一次去给林颂送材料的机会,鼓起勇气,带着几分委屈开口:“林主席,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想锻炼我。可是……这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点?我有点……吃不消了。”
林颂从文件里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疑惑:“苏慧同志,这话怎么说的?陈书记再三强调,要给你压担子,让你快速成长。这些任务,虽然重,但都是锻炼能力必不可少的环节。你看,张大姐年纪比你大,不也陪你跑前跑后吗?现在多流汗,以后才能独当一面啊。”
她语气诚恳,甚至带着点前辈对后辈的关怀:“是不是遇到什么具体困难了?可以跟组织反映。如果是能力问题,那更要加强学习,迎头赶上才对。可不能有畏难情绪,辜负了陈书记的期望。”
林颂一口一个“陈书记的期望”、“组织培养”,把苏慧所有诉苦的路都堵死了。
苏慧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难道能直接说“陈书记是我靠山,你不能这么使唤我”?
她憋着一肚子委屈和怨气,找了个机会,偷偷溜去了陈书记办公室。
她红着眼圈,把自己这段日子受的累说了一遍,末了带着哭腔问:“书记,这锻炼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啊?林主席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陈书记没有流露出对林颂做法的不满。
首先,林颂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他培养年轻人的指示,挑不出任何错处。他如果出面干涉,等于自打嘴巴,承认自己所谓的培养是句空话。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点——林颂并不知道他和苏慧的关系。在林颂和工会其他人看来,苏慧就是一个普通的新调来的年轻干事。
陈书记安抚苏慧:“小林同志要求严格,也是为你好。玉不琢,不成器嘛。现在多吃点苦,打下扎实基础,将来走上领导岗位才能服众。”
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是让小郑从供销社买的黄桃罐头。
他递给苏慧:“好了,别委屈了。吃点甜的,补补身子。坚持一下,快了。”
苏慧吃了口,甜腻的糖水滑入喉咙,却丝毫没能缓解心中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