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敏锐,谢辞这是有筹码作倚仗而来?
他勾唇,冷冷地笑了起来,笑意不达眼底,他倒要看看,谢辞究竟能有什么倚仗?!
冯坤朱红薄唇一掀,吐出如蛇吐信的十个字,“说,倘若不然,就把命留下。”
谢辞进来之后,站定,如往常一般见礼,却只是抱了抱拳,腰脊不弯。
他抬起眼睑,与冯坤视线碰上,如平地飓风,一触即发。
谢辞沉沉如渊,声音不高也不低,他道:“四矸山中,一名朋友的离逝,谢辞对中都权斗已然倦怠,欲抽身而去,请冯相支持。”
冯坤勾了下一边唇角。
谢辞终于说到最关键之处了,他来这里,当然是有筹码的,并且,筹码相当有力。
他淡淡道:“冯相,请屏退左右。”
冯坤冷笑一声:“你只管说。”
没什么是在场心腹听不得的。
谢辞也知道,循例说一句罢了,他视线倏地一凝,毫不迟疑道:“如果谢某人没猜错,冯相的逼宫计划业已准备就绪,动手日期就在眼前!”
谢辞一句话,石破天惊!
但紧接着还有一句:“庞淮已死,南衙北衙已经汰换的过半卫将校尉,想必,冯相已经把想要安排的人手全都安排到位了!”
“疾风骤雨,以快打慢,而后以退为进,扰乱视线,让玉泉宫那位松懈。”
“万籁俱静,正该给予致命一击!!”
“冯相十数年筹谋,终于到了雷霆万钧的最后一击之际了!”
谢辞一句接一句,句句石破天惊,铿锵有力,顷刻掀起滔天巨浪。
冯坤原本双手放置在太师椅扶手上,微斜往后靠铺了紫红色椅搭的靠背上,从谢辞第一句开始,他倏地睁开眼睑,霍一声坐直,气势如骇然巨浪,利箭一般的目光倏地射向谢辞。
冯坤的表情倏地变了,他终于神色大变,凌厉到了极点,死死盯着谢辞。
包括他左右下手的殷罗两人,猝不及防,两人和冯坤一样,蓦地抬眼射向谢辞,神色大变!
正厅之内,气氛终于一变。
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隐秘,冯坤做了这么多,隐藏在最暗处的终极目的,就是把南衙北衙和金吾卫统领校尉这些老皇帝始终紧紧钳制在手中的近身和拱卫皇宫和都城的卫护禁军。
他为老皇帝准备的,由始到终,都是一场血腥的屠戮!
他要用鲜血洗礼,用最恫骇老皇帝的方式,要对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攀上皇座一剑杀死,一片片地片下血肉,看着自己失去生命,血溅三尺,恐惧又骇怒地失去一切死死抓在的重愈生命的东西!
无能为力,无能狂怒地死去。
如此,才能告慰他千刀万剐而死的父亲!
一头撞死在门柱的母亲和胞姐。
被年少没入宫禁去势、痛苦得很多次想自尽而亡,却死死凭着那仅剩的一口气忍受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侮辱,最终熬过来,熬出了头,爬到今时今日的自己!
谢辞说得一点都不错,东宫只是掀起一切的伊始,谢辞等人前往四矸山之时,中都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冯坤准备的六大案件,接二连三掀起的滔天巨浪,把蔺国丈几乎打残,老皇帝焦头烂额。
冯坤手里的大案六件才掀了四件,就已经打到保皇党震骇难以言表,把老皇帝杀得步步后退退无可退,整个中都乃至重要地方大震荡,在核心被波及的下马官将不计其数。
只不过,老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上旬的时候他终于抓住了铜矿案的一处漏洞,以此作为缺口,连连反击,终于重新稳住,冯坤凶猛的势头终于被遏制住了,不得不微微收拢呈守伺的状态。
目前的局势就是这样,对比起先前,如今算是暴风雨之间的平静,老皇帝又要重新席卷回来了。
但谢辞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甚至这个铜矿案的漏洞都很可能是冯坤刻意释放出来了,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老皇帝松一口气,希望重燃,让整个中都重新恢复平静。
因为,冯坤的部署已经完成了。
抛出这六大案件,滔天巨浪中都大动官将下马纷纷如雨,老皇帝手下也不全是干净的人,事实上,如今整个中都真可以说是干净的人没几个,可能也就闻太师那边一小撮。
冯坤掀开这一切,中都大动几乎是顺利成章的事。
而掩藏在这纷纷乱象之下,冯坤的真正目的,正是南衙北衙和金吾卫。
朝堂势力很重要但不致命,皇帝到现在都没有真正骇然过,是因为他的人身安全是没有问题的。而京营主将高鸣恭虽沉默多时但关键时刻只听圣旨号令,后者能控得住京营复杂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