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远在云乡相隔高高的城墙,而南衙北衙和金吾卫至关重要。像太子李旻篡位,动用的正是南衙北衙和金吾卫,京营的虞苗风是没法动的。
一夜便能定乾坤。
皇帝汰换上的都是自己人,然冯坤处心积虑多年,那些后备上位的,究竟有几个是真正的自己人,又几个又是冯坤的人,那就只有后者才清楚了。
谢辞非常敏锐地,透过表象准确洞悉了本质。
只要看明白了一样,整一条部署链顷刻间他就了然于心。
这正是谢辞真正的筹码。
他道:“冯相今日可以杀了谢某人,只不过,皇帝会很快就能知悉冯相真正的部署。”
冯坤笑了,这也是个心理素质异常过硬的人物,震骇凌然交加之后,他迅速平静下来,阴柔白皙又隐带几分危险的面庞不见了怒意,他眯眼盯着谢辞:“你想要什么?”
谢辞终于呼了一口气。
他行至距离冯坤最近的右手侧圈椅坐下,厅内落针可闻,他脊背笔挺如标枪,双手放在膝腿上,那永远不偏不倚的军旅坐姿。
这个年轻的黑甲少将眉目峥嵘,神情却不复方才的凌厉,谢辞很平静地说:“冯相误会了,谢某人今日前来,是与冯磋商离京之事。”
“谢某人并非想与冯相为敌,将来,谢某还可以与冯相京边呼应,驻守边境,以维持国内安稳。”
谢辞说:“秦关陈珞奋斗不易,我要带走他们京营两个营。我麾下的京官,冯相不得借口屠戮他们,将来把他们调回北地即可。”
谢辞吐了一口气,认真道:“冯相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也不欲再掺和党争,我想回朔方,请冯相成全!”
先声夺人,只是铺垫为了平等对话,达到目的之后,谢辞厉色不见,最后,他甚至还一抱拳。
只要留在中都,就永远位于权斗的中心。秦关陈珞和他们奋斗出来的两个营他要带走,已经摆在明显的他麾下的官员他也要毫发无损护住,冯坤不欲留,将来可以将他们往北地调。
至于暗地里,他还有些没有摆在明面上的人,这是最开始的两手准备,中都的局势和变化,他将来也会了如指掌。
冯坤已经部署到这个地步了,如无意外,应该是他获胜的。
但国朝已经沉疴都这个地步,中都旋涡不断,而边境和各地的节度使和总督府却没有因此停下他们的经营,扎根越来越深。
这么多的人,遍地开花,蔺国丈父子当初为了揽权和府兵制崩溃留下的遗患,开弓没有回头箭,冯坤是厉害,但要想把兵权从这么多根深蒂固的人手里夺回来,却是基本不大可能的。
这是人家的生存根源,甚至将来野望的资本。
冯坤将来摄政之后,最佳方式是既拉又打,操纵平衡,维持稳定保证中央权位。
谢辞愿意为他震慑北地。
他屹立朔方,北拒外敌,维。稳北地,泽至国内。
也好让这沉疴已久的大魏王朝,最后稍复最后一段的微微明光。
老百姓好歹能再过上二三十年的太平日子。
他会休养生息,如果最终烽烟四起,他希望是内战,在此之前,他要先做好准备把北戎彻底拒于关门之外。
谢辞说:“我在宫城有些人手,可以都给冯相,当做助冯相一臂之力。”
其实很少,毕竟从前谢家卫也没在皇城发展暗线,是谢家卫寻到谢辞、尤其是谢辞杀回中都之后才开始尝试安排的,少得可怜,而且都是外围人手。
和冯坤的在内宫外宫的人手相比,肯定九牛一毛,毕竟冯坤内监出身,司礼监掌印。
但这个行为,代表他的诚意。
时至今日,谢辞气势已不逊冯坤多少,他很平静说着,方才厉色已悉数不见。
冯坤一怔。
他挑了挑眉,谢辞说的时候,他一直安静听着,谢辞所描述的日后,入情入理,考虑了方方面面,既有出于自身立场的设想,也客观考虑了冯坤的立场。
如今的大魏如何,冯坤自然不会不知,细细忖度下来,谢辞所说所叙,却是将来的最优选!
而他,由于老皇帝的昔日多方钳制,也确实非常欠缺一个像谢辞一样边将。
这在将来是至关重要的。
冯坤是一个相当合格的政客,愠怒渐渐褪了些,顺着这个思路,垂眸思索谢辞所说的将来。
谢辞显然认真地思索过不止一次,连很多细节都考虑到了。
冯坤不置可否,他挑眉盯了谢辞片刻,神态危险未褪,却多了几分审视,他上下打量谢辞,听不出喜与怒,同意与否,他问:“谢辞,你这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