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脸上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失去亲人的悲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重新燃起的、微弱却坚韧的希望。
莫度最后一个下来,浑身是血——不是他的血,是狄戎巡骑的血。他们在悬崖上遭遇了小股敌人,一番搏杀才脱身。
“都齐了。”他走到苏云絮面前,声音嘶哑,“三百一十七口,一个不少。”
苏云絮看着他脸上的血污,又看向他身后那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坚毅的“山鬼营”战士,点了点头。
“辛苦了。”
莫度摇头,单膝跪地:“是王女英明。”
他身后,所有“山鬼营”战士齐齐跪地。紧接着,那些被救下的赤狄族人也纷纷跪下。黑压压一片人头,在这巨大的溶洞里,无声地朝拜他们的王女。
苏云絮站在那儿,承受着这沉甸甸的忠诚。
她知道,从此刻起,她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个精致的囚笼,回不去那个人身边了——无论是这里的羁绊,还是她内心更向往的自由。
月灼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力道坚定。
“王女,”她低声说,琥珀色的眼眸在火光中亮如星辰,“您看,这就是您的子民,会用命效忠您。”
苏云絮没有抽回手,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跪倒的一片人。
她想起萧令珩说的“权柄”,想起她教过的“制衡”。
现在,她好像终于有点明白了。
权柄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而制衡……不是控制别人,是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心,控制那些不该有的软弱和留恋。
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都起来。”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溶洞。
“从今日起,这里就是赤狄新的家园。我们要活下去,要重建王庭,要让圣山的旗帜,重新飘扬在北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这条路会很难,会流血,会死人。但只要我们心在一处,就没有翻不过去的山脊。”
“现在——”她提高声音,“老人孩子去休息,受伤的去治伤,还能动的,跟我来。”
“我们要在这溶洞里,建起第一座堡垒。”
人群爆发出压抑的欢呼。那欢呼里有泪,有痛,但更多的是希望。
苏云絮转身,走向溶洞深处。月灼紧随其后,莫度带着战士们跟上。
火把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拉得很长,仿佛一群从古老传说中走来的、不屈的魂。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长公主府的窗前,萧令珩望着渐亮的天色,忽然觉得这漫长的一夜,格外寒冷。
她下意识抬手,想拢一拢披风,却摸了个空。
推开窗望向窗外,外面冰雪白茫茫一片,寒风带起耳旁的几缕青丝。
小雀儿不知飞向何方,但没关系,鸟儿总会有归巢的一天。
长公主殿下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