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珩一直都不明白,不明白为何当年素心在这遗书中称她有罪,称她无颜面对自己。
他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这些曾令他肝肠俱断的言语,此刻读来,却字字嘲讽不已。
为何如此?他这数年来的追念与哀悼,原是错付予一个骗局!为何?为何就连素心也对自己百般欺瞒!
顾元珩回忆起素心的笑脸,却似那一夜他归来看到姜眉的时候,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两人的一颦一笑交叠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个人,是一个让他不敢靠近的人。
他不住地想起姜眉,想起初见时她冷漠的神色,想起她看向小怜时的才能展露的笑颜,更想起她满身的伤疤,她伏在他肩头时静静的呼吸。
一切的一切牵连勾扯,唯余心痛,唯余不解。
顾元珩将那两封书信攥成一团捏在掌心,拳头重重砸向小榻,鲜血自虎口渗出。
他终于去了玉芙殿,去看望姜眉了。
只是他来得太迟,她苦等不得,喝了安神的药,又点了安神香,如今沉沉睡着。
寝殿内静谧安然,淡淡萦绕着药香,顾元珩不自觉放轻脚步,竟生出了几分怯意,缓缓行至榻前。
她睡得并不安稳,依然是那蜷缩身体的姿势,长睫轻颤,唇间低声呓语,他俯下身去听,依稀能辨出是一个“顾”,和一个“元”字。
似是有一把尖锐的小剑霎时间刺穿他的胸膛,他起身,怔怔地后退了几步。
她是在念谁的名字呢?
是他顾元珩,还是顾元琛呢?
她究竟是不是从前敬王府上的那个哑女?她当真是别有用心来到他身边的么?
姜眉低吟了一声,似是梦中被什么可怕的事物追逐着,翻身抱紧了被子,仿佛想要追逐唯一可以给予她温暖的事物。
顾元珩心中一紧,便不顾人尚在睡梦中,复上前把姜眉拥入怀中,埋头撬开齿关吮吻,强将人抱挂在自己身上……
冯金和侍女忙退至外殿,却仍觉心悸。
娘子已有了身孕,更不必说如今还在睡梦中呢,陛下素来自持温和,今日怎么就……
约过了两个时辰,天至黄昏,顾元珩才命侍女备水进来。
天子散乱着冠发,外袍半掩,露出坚|实|挺阔的肩背,怀中的女子依偎在他肩头,被他抱在怀里安抚,只露出白净纤细的小腿,托挂在他臂弯间,仍是安稳地睡着。
床榻上一片湿漉,寝殿内也满是情糜的气息……
他抱着姜眉失神,或许这个她在梦中沉睡,他能无所顾虑地将她拥入怀中的虚妄时刻,今后也不会再有了。
侍女不敢看,低声唤道:“陛下?”
顾元珩方如梦初醒。
他擦净自己面上的水痕,亦为姜眉擦干唇角,对侍女幽幽命道:“她醒后,不许说朕来过,若泄露半分,朕拿你们是问。”
天子的声音冷得可怖,若说方才看怀中女子的神情已有些冷漠,看向她们这些侍女的,便更是狠厉无情。
“是!奴婢遵命。”
更衣束发,顾元珩离了玉芙殿,清凉的风拂面而过,却带不走他恍惚的神色。
三年前他失去了素心,今日好似又失去了一次,他方才抱着姜眉,明知她就在怀中,却还是阵阵心忧,怕她离开。
不,他不能再失去了,他需问个清楚明白。
“……朕要去见太后。”
第69章前夜
顾元琛欲勉强抬起沉重的身子,额角处霎时传来闷痛,将他无力地逼回床榻。
他试着挪动手臂,试图去感受到日光的温暖,可是眼前的黑暗却比先前更为浓密,显然是用了更多草药,上了更厚的纱布。
“王爷……您一定要醒来啊……”
远远地,女子轻柔的啜泣声传至耳畔,是香茵。
“您若是醒来,香茵便再也不来惹您心烦了……”
她性子软糯,平日里说起话来声音细细柔柔,听多了她的哭声,顾元琛也不觉得t有多么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