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视线中转出一道明黄色人影,傅芷兰眸中微光一闪,垂了眸迎上去,肃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贤妃怎么在此?”刚下了朝连朝服也来不及换便急急赶过来的穆成泽瞧见她有些诧异。傅芷兰进宫三年有余,主动踏出江离宫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怎么今天竟会主动来这么偏僻之地看青砂?
“皇上真是很疼沈婕妤呢,”傅芷兰没有忽略穆成泽眼中转瞬即逝的疑惑,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笑道,“臣妾也很喜欢青砂,一直当她是妹妹,今日过来只是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穆成泽顿时有些尴尬,傅芷兰这个“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不说别的,光是太擅长揣测人心这一点就让人有些吃不消。
“皇上打算亲自去吗?”傅芷兰忽然出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穆成泽微微一愕,傅芷兰却又道:“有些事须得快刀斩乱麻,否则越拖越乱。皇上顾虑沈婕妤,但青砂不是需要人保护的人。”
穆成泽缓过神来,几分诧异几分震撼,正不知要说些什么好,傅芷兰已神情自若地俯身行了一礼,淡淡道:“臣妾逾越,先行告退。”
穆成泽刚踏进临津阁,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便直直扑进他怀里,伸手接住又胖了一圈的小白随手揉了两下,问一旁立着的怀月:“沈婕妤呢?”
怀月硬着头皮紧张道:“小主在……厨房。”她真的拦了,可脾气素来很好的小主今儿个不知怎的,直接将他们打发了,独占了厨房不知在倒腾什么。
出乎意料地,穆成泽听了并没有发火,只是挑了挑眉,将小白塞进怀月手中,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跟着,一个人心情大好地向厨房走去。
“皇上心情好像很好?”等穆成泽走远了,怀月忍不住问小安子。
小安子一头雾水地摇摇头。皇上今天怪怪的,本来都走到门外了,结果和贤妃娘娘说了两句话突然又折了回去,换了身衣服看了几本折子,磨蹭到现在才又过来。一路上沉着脸一言不发,弄得他心里无比忐忑,谁知刚踏进临津阁竟莫名阴雨转晴了,害他白紧张那么久。
穆成泽勾着嘴角闲庭信步地往前走,离厨房还有好一段距离便闻见一阵浓郁的饭菜香气袅袅传出。厨房外立着几名粗使宫女,眼巴巴地往里张望着,显然是被沈青砂给赶出来的。这时有侍婢看见了他,刚要出声,穆成泽微一抬手,示意她们下去,然后自己躲到门边偷窥起来。
暖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均匀地洒在青砂身上,远远看着竟似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光,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她身上着一件最普通不过的月白色窄袖高腰襦裙,因在养病中,没有梳髻,及腰的墨发只用一根青色丝带随意束起,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多余装饰。一如初见之时,那样的干净、单纯,令人感到舒适。
看了好一会儿,他好不容易收回自己的目光,蹑手蹑脚溜进去,环住她垫得圆滚滚的腰身,“怎么今天想起来亲自下厨?”
“只是忽然想起你还没吃过我做的菜。”沈青砂刚剥好笋衣,将嫩嫩的竹笋码在砧板上,转头看他一眼,“你不喜欢?”
很无赖地在沈青砂颈边蹭了两下,穆成泽笑眯眯道:“哪敢不喜欢,这不是怕你手疼嘛。”
用手肘捅了捅他,沈青砂有些无奈,“别闹了,你出去看会儿折子,饭好了我叫你。”
“青砂,你又嫌弃我。”完全没点身为皇帝自觉的某人,装模作样地委屈控诉。
无语地撇撇嘴,沈青砂拍开他不老实的手,“你最近不是很忙?”
知道再闹下去小丫头要奓毛了,穆成泽点点头说了句“是挺忙的”便老实松开手,溜溜达达出去了。
没过多久,沈青砂便熟练地做好了一道荷叶竹筒饭和一道酱焖茄子。
吃完饭,接过怀月递上的杯子漱了口,穆成泽很满足地擦擦嘴,他家青砂厨艺真真是不错,分明只是两道很简单的菜,经她手做出来就是不一样。
一个眼神递过去,怀月很机灵地退了出去,还替两人关上了门。沈青砂托着腮看他,穆成泽避开目光,低咳一声。
“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说……”
“是贤妃……”
“是贤妃……”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了口,愣了一下再次同时开口,收了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你说吧。”
“我打算召皇叔回来监国,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贤妃的话最终让他下定了决心。
沈青砂抿了抿唇,“因为西北边?”
“自我们和羌国定下盟约之后,西戎便一直蠢蠢欲动,这一次恰好赶上西北边遇上罕见的雪灾,百姓颗粒无收,生活艰难,他们便趁机派人鼓动百姓造反。城西郡王胆小怕事又耳根子软,在他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几乎立刻就被拖下了水,还打出了个隐太子的旗号,我敢肯定这个隐太子是假的,而且八成是西戎人给搞出来的。所以我……”
“为什么?”
“说不上来,只是觉得。”
“你想说直觉吗?”穆成泽轻笑一声,“难得我家青砂也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
沈青砂平平道:“我倒觉得我活到今天做得最不理智的事就是相信了你。”
穆成泽不以为意地笑笑,伸手握住她受伤的手腕,神色有些黯淡,“有时我也会这么想,不过我是不会再笨到放你走了。青砂,你现在才后悔太迟了。”